无论跟谁,徐正华一向保持着坦率和真诚。
小处可以随口瞎编,比如一条项链怎么来的,你说它怎么来的,它就可以是怎么来的,说点好听话,形容下自己为了这条项链,是多么的用心,能让收到礼物的人明显更高兴,何乐而不为呢?
但大的地方,绝不撒谎。
要想一个谎言套一个谎言的,把它们圆下去,太累了。
不可能不露馅。
但是在过去的时候,徐正华坦言说自己就是好色,就是想同时拥有很多个女人,是不会觉得尴尬的,他早就已经不会因为欲望这个东西而感觉羞愧或尴尬了。
但今天,有点特殊。
徐正华一直都觉得,杜雪岚是那种难得的人间清风。
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一团纠缠不清的欲望。
但这个世界上,却总是会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在欲望的纠缠中独善其身。
有些人是因为看破,还有些人是纯真使然。
杜雪岚大概可以算是后者。
她也有贪欲,但奇妙之处就在于,她竟能不纠缠。
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特别美好的感觉。
人有欲望不丢人,人去追逐欲望,也不丢人,甚至有所成就之后得意洋洋,那也是人的本性使然,同样不丢人。
但一个清醒的人应该明白,你可以在欲望里搏杀,却在遇到那人间清风的时候,应该要懂得退开半步,不要打扰他,或她。
更不要试图把他或她,拉到你的那一团欲望里。
所以面对杜雪岚的时候提到自己特别好色这件事情,会让他稍觉尴尬。
当然,也就一闪即逝。
无意祸害他人,当然问心无愧。
杜雪岚抬头看着他,“那你……会因为某个女孩子,而改邪归正吗?”
她居然把那事儿称作“邪”?
拜托,那才是我的正事儿!
徐正华坦然摇头,笑,伸手掐一掐杜雪岚的嘟起嘴的脸蛋儿,“你就别惦记让我浪子回头了!咱俩就当一辈子的朋友,也蛮好的。”
他很认真,甚至是少有的、真心站到对方的立场,替对方谋算,“你呢,踏踏实实选个新公司签了,你也好,道哥也好,都别担心,我不会撒手不管,你新专辑的主打歌,我还是会给你好好写一首,你踏踏实实再挣几年钱,然后遇见个对眼儿的,大差不离儿的,就嫁了,就蛮好的。”
她继续嘟嘴,不说话。
以徐正华对她的了解,这是很生气的状态了。
于是他失笑,“怎么着?我说的不对呀?”
她抬头,“可是我遇见你了呀!”
徐正华又笑,“你可千万别跟我说你喜欢上我了!打住!你还是蹦蹦跳跳更好,你这么深情,我有点受不了!”
可是她却依然认真,只是有点越说越伤心,于是说着说着低下头去,“你们都太聪明了,我觉得我跟你们比,就是个傻子……”
啊这……是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你也别自卑,你傻的挺可爱的。
她说:“之前我跟道哥说,我想跟你表白,我不想办什么趴体,闹哄哄的,我不喜欢,我就想让你来,陪我过生日,然后我跟你表白。但是道哥不同意,他说,你一定不会接受的,表白了只能是让我受一次伤。”
呃……
“他说,你那么聪明,又那么讨女人喜欢,几乎没有女人能扛得住你几句甜言蜜语,你要是喜欢我的话,肯定早就憋不住了。”
这个……
“道哥还说,现在这个时候太敏感了,大家都知道我的合同要结束了,这个时候非得找你开口表白,会让你,更会让其他人瞎想,觉得我是想提前敲定新专辑的制作人,所以才找你表白。就会……让你觉得我很功利。”
“……”
“他说,你肯定会特别为难的。”
“……”
“他说,我如果换公司,最好的下家其实就是你那里,你那家正华音乐。那几乎能保证我的后续发展不出任何问题。但既然都那么多天过去了,你一直都没开口,就证明你压根儿就不想要我。”
卧……槽!
陈邦道你有必要把这些事情跟她说那么明白吗?
这女孩很傻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你特么……唉……
果然,哭起来了。
但是徐正华的手才刚抬起来,还没等给她擦泪,她自己却已经抬手抹掉了几个大泪珠子,很坚强的样子,“那我要跟你决裂了哦!”
“呃……决裂?”
她郑重点头,很认真,擦泪,很飒爽,“嗯,决裂!表白都被人拒绝了那么丢人的事情,我是一定不会承认的,你也不许对外说。”
“……”
“还有啊,你以后不要对外瞎编我的段子,我怕我未来的男朋友会误会……”话还没说完,她已经委屈地撇着嘴,一大颗一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睛里流出来,于是飒爽就变成了抽噎,“呜呜呜……我们、我们不能再来往了,我以后、以后也不看电视了,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啊……童趣。
她好傻啊!
“然后呢?”徐正华问。
她抽噎着,拿手背胡乱地擦着越来越多的眼泪,“然后……然后、然后我就会慢慢不记得你了,甚至都记不清你长什么模样了,我就可以再去找一个很帅很帅……肯定比你帅、还有才华的男孩……”
好想法。
头大。
徐正华难得地叉腰。
这比安小菁的聪明,要难应付多了。
徐正华其实特别喜欢安小菁这种人,大家明码标价,没什么情也不谈什么爱,该哈皮哈皮,该付账付账,你好我好大家好,和和美美的各取所需。
要分手了也都彼此意会,完全谈不上什么伤感。
各奔前程嘛!
但杜雪岚这种女孩就不行。
你其实对她没有任何责任,也或者说,是一直以来都很聪明地规避掉了任何可能产生责任的交往,始终让自己处在一个随时可以抽身离开的位置。
可即便如此,只要她一哭,你依然会有负罪感。
唉!
但是不行,不能打乱计划。
“那我……走了?”
他试探着问。
她点点头,明明哭得梨花带雨,却偏偏亢声亢气,“你以后、不许联系我哦!”
“好!”徐正华回答。
她哇的一声大哭,“那你走吧!”
徐正华抬手揉揉眉头,忽然瞥见房间门口似乎有人影闪过——不知道是她的助理,还是这房子里的保姆,应该是听见哭声了。
扭头又瞥见不远处的茶几上有餐巾纸,就走过去,扯几张,回来递给她,“那你自己擦擦,我要走了。再见!”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接过纸巾也只是攥在手里,不擦。
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