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道破来的猝不及防,裴姝表面镇定,心里已是恨不得以头抢地,她尬笑一声道:“谬传。”
背着宿敌把人夸上天,还自引为知己,又被当面说破,实在是羞耻。
决定抵死不承认,总不至于拉她去皇帝面前对质。
简便否认之后,裴姝采取沉默是金的策略,心慌慌时说多错多。
谢显目光从她脸庞掠过,语调平淡无波道:“你此刻的慌乱与当年在麓山刺我一剑时如出一辙。”
裴姝第一反应是,果然记着仇呢!
之后不由汗毛倒竖,都不用揽镜自照,她敢打赌自己脸上的表情不曾有过变化,到底是怎么看出她慌了的?
这份洞察人心的能力敏锐的可怕,叫她如何不防备深深。
“那时年轻气盛,不慎失手伤了你,长久以来一直深怀歉疚,常常于夜深人静忏悔不已,”追悔没一剑把你给捅死。
谢显淡淡哦了声:“既心怀歉疚,你打算作何弥补?”
裴姝怔然,一时都不知道是自己在给自己挖坑,还是他早有预谋的挖好坑,就等着她往下跳。
顷刻间心思百转千回,假使能两清的话,她现在就想递把剑给他,让他捅回来,干净利索地做个了结。
也好过这般慢火煎她。
然而......没可能!
裴姝对他不说十分了解,七八分是有的。
他这人独断专行得很,非是你想怎样就怎样,须得完全依着他的意愿来。
遇到凶兽捕食,大抵只有装死示弱能延缓死期,抵抗得越激烈死得越快。
裴姝强行卸下心底的抵触与防御,脑袋微微倾斜几个度,露出一截白皙而脆弱的脖颈,弯起清亮水润的眸子仰视着他,
让自己看起来无害又弱势,
“谢大人不妨明示,我该怎样才能将功折罪?”还了因年少冲动而闯下的祸,从此彻底划清界限。
少女容貌极盛,眉眼秾丽,玉质天成,既端得住举重若轻的气度,又驾驭得了妖而不媚的张扬,放低姿态示弱也是信手拈来。
装得倒是像那么一回事。
然则,骨子里是只不折不扣的小狐狸,狡猾且灵活多变。
谢显忍不住地想,难道他看上去很像吃这一套的人?
“这个么……”沉吟稍许,谢显越前半步,修长挺拔的身躯覆盖出一片阴影区,狭长内双的凤眼在裴姝面庞上逡巡一圈,噙着笑慢条斯理道:“还未曾想好。”
讲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等待宣判的裴姝有种想打爆他头的冲动。
狗男人太知道怎么在精神上折磨一个人了。
“如此......本君便静候谢大人回音。”裴姝扯了扯唇,勾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转身大跨步朝东宫走去。
幸好穿的是长袍,不然照这个速度,裙摆估计得翻飞起来。
身后,谢显不疾不徐,始终保持在几步之遥外。
腿长了不起啊!这破宫道修这么长做甚,裴姝使劲磨了磨上颚的小虎牙。
清越的声音自后点评道:“施以假象迷惑人的功力尚可,就是耐力不足,且有得修炼。”
才装多一会,说翻脸就翻脸。
裴姝呵呵,说明本君风骨犹存。
脚下又快了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