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么?”
“不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们。”
纳木罕很不舍的摩挲片刻她的手,终是慢慢放开,将那一只白皙的手腕重新放在软椅上,然后俯低身子,在她额角轻轻烙上一吻。
“阿依古,我走了。你不要想太多,睡一觉,等醒过来,一切就都好了。”
看着他大步出去的背影,阿依古整个人僵硬了。
这句话……好熟悉。
很多很多年前,他离开时也曾说过的话。
他说,等她醒来,他就回来了。
可等他回来,一切又能有什么改变呢?
帐篷的帘子放下了,“扑”一声,灌入一股子冷风。
阿依古突然踉跄着从软椅下来,趿上鞋子追了过去。
“纳——”
一个字出口,她撩着帐门的手就顿住了。看着外面那一个远远离去的背影,再看看帐外三不五时走过的侍卫,她的双脚终于还是停在了原地,再也走不出去。
“我会等你。”
她说,就像很多年前一样说。
她可以等他,却无力去追他了。
他对她是有心的,正如她对他一样。
可有心与无心也都已磋砣了一辈子,他们之间的情情爱爱都已经过去了,他们都老了,负累不起这样沉重的东西。她现在只是一个母亲,她有两个儿子。小儿子太过善良天真。他最爱的大儿子苏赫,却又太多艰险。
她做母亲的不管他,谁来管他?
毕竟这个儿子是由爱而生的啊,是她心心念念的骨血啊。
所以她得救他,得保他,得帮他。
为了他,她顾不上自己的情爱,也顾不上任何人。
“原谅我,只是一个母亲——”
将头斜斜靠在帐门上,她轻轻浅笑着,那一张上了年岁依旧姣好的容色,在低头的瞬间,像回到了那一个温柔的年华,十几岁的少女还在潋滟中等待她的情郎来约会。
可尘世问断,早已无他,只剩悲凉。
……
……
野外的山林间,阳光让树叶片片晶莹。
墨九今日享受到的,是从哈拉和林前来围猎之后的最舒心日子。
在身边的,都是自己人,她可以不必顾及任何人的想法和看法,甚至不需要刻意去注意自己用什么姿势坐,什么姿势站。她是墨九,自己最自在的那个墨九。
“怪不得有人会说,人啦,得与自己觉得舒服的人呆在一起,才是人间极乐。也怪不得有人会说,做人最关键不是你是一个什么人,他是一个什么人,而是你在他的面前能活成一个什么人。哈哈,人生如此,得意啊!”
墨九吃了几杯酒,心里一高兴,又开始了鸡汤文的哲学理论,说一些不清不楚的话,让众人听来,一知半解,一头雾水。她却不管不顾,自得其乐,斜斜地坐在石头上,像一个小酒仙。
是仙!这日子,太仙了!
一边坐着萧乾,一边坐着墨妄,腿上放着她的罗盘。
击西、声东、闯北等侍卫还有一众墨家弟子,不分秩序尊卑,都围坐在她的周围,青草的地面上,铺着一层隔湿的毡子,摆放着他们带出来的牛羊肉类,马鞍上的牛皮袋里还备有美酒,这样舒心的围坐叙话,人生不要太惬意。
“啊啊啊!太舒服了。”
墨九格外兴奋。
抬头看着天,她在众人的说笑声里,突然又一叹。
“王爷,我有些想念兴隆山了。”
兴隆山的日子,就是这样自得的啊。
萧乾似是了解她,微微一笑,“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墨九翻了一个白眼,“我也想天天无闲事呢。”
可走得越远,知道越多,闲事也就越来越多。
闲事越多,她就越来讨厌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也越来越想要回归诗酒田园。
可诗酒田园对如今的他们来说,多么遥不可及?
无奈地叹息一声,她想到未来还要长长久久与蒙合周旋,突然有一些烦躁。
“不提了,不提也罢!吃酒吃酒,来,大家都吃酒。”
她是一个性格开朗的姑娘,举着牛皮袋子对着众人转了一圈,又高兴起来,将牛皮袋子高高举起,任由酒液全部滴入喉咙,方才眉头轻扬,一脸温柔地望向萧乾。
“有酒有肉,便是人间好时节。爽!来来来!大家都喝!”
“喝喝喝!”
自己人在一起,都不必拘束。
在墨九热情的引导下,一个个都兴奋起来,学着她的样子举起牛皮袋。
“干啦!”
美好,这便是美好了!
每个人都在笑,墨九也在笑,眉眼弯弯,一刻不停。却只有萧乾注意到了她眼波中掠过时的一丝轻愁。他浅浅抿了一口酒,然后突然握了握她的手,站起身来。
“阿九等我!”
他没有带任何人,只一人一骑,握着一把长剑就钻入了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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