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慢慢的,他们的目的却不一样了。
平素里,墨九所在的金州分舵时常备有各种糖水、瓜果,附近过路的人来,墨家弟子都会热情的款待。而且每隔三天,墨家左执事墨妄会亲自在分舵大校场讲解墨家思想,闻名而来的墨家弟子越来越多,千连洞前的房屋面积也越来越大,这让墨九不得不“对外扩张”,同时也感慨,幸而时下修房造屋不需要审批,要不然只是手续都麻烦死了。
兴隆山上的变化,一传十,十传百,十里八乡的老乡们都震撼了。
先是男人上来探一探,领了些稀奇的糖果回村,说说那里的变化与见识,慢慢的,也有小媳妇儿老婆子没事儿往兴隆山来凑热闹。可不管男女老幼,墨九都让弟子分发给自家用制糖机做出来的糖果,便容他们又吃又带。
渐渐的,孩子们一听说去兴隆山就欢天喜地,尤其一些半大的孩子,更是心心念念想做墨家弟子,仿佛成为墨家弟子比中了秀才举人还要值得骄傲。便是大人们,也慢慢对兴隆山恋恋不舍,回去往四里街坊的一宣扬,好像兴隆山的泉水都要甜得多。
于是乎,这兴隆山仿佛成了一座**于世的小世界,墨九俨然成了这个小世界里的王。她把兴隆山当成了她理想中的桃花源来建设,“墨家九爷”的大名也慢慢在金州一带,变得童叟皆知。即便后来很多人知道,“九爷”只是一个俊俏的小媳妇儿,也丝毫不影响人们对她的观点——从畏惧到崇敬,再加由心的喜欢,墨九花费了整整八个月。
八个月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山下的耕地,慢慢变成了茶棚、酒楼与商铺,两边搬来修房居住的人越来越多。
山上的荒地有人开垦了,荒坡上被种满了各类的果树,这一片大约三十多万亩的兴隆山,终于在南荣景昌元年到来的前一天,收到朝廷正式下的公文,改称为“兴隆山镇”,**于金州之外,并且免除该镇的田税与徭役。
这简直就是一个大喜讯,但凡勤快肯吃苦的人,在这里就没有活不下去的。再加上墨家对搬到镇上的人给予的各种“高科技”支持——如机动铁犁代替传统牛耕,如半工业化的各类设备,让每一个人都蠢蠢欲动,恨不得都变成兴隆镇的人。
一来二去,这里就成了一个率先发展的半工业重镇。
提起墨九,无人不竖大拇指,无人敢说半个“不”字。
这一日是正月初三,新年头还没有过去,兴隆山镇,一片张灯结彩。
晌午过,一匹快马到达了兴隆山脚下的“林氏茶舍”,来人正是薛昉。他原想吃一口水继续赶路,随便问一下上山的道儿,可茶舍姓林的掌柜的一听说他是来给墨九送信的,茶钱也没有收,让人伺候好了吃喝,便把自家店里的差事交给小二,要亲自领他上山。
难道他们认识他?薛昉觉得这人热情过度。
可更热情的还在后面,一路上,林掌柜都在给他偶然兴隆山——这个他看着完全陌生的兴隆山。
早已不是当初的荒林野地了,像极了一个精心修建的山间城池。
薛昉有一种走错了地方的恍惚感。
见林掌柜地骑着毛驴,他不得不放慢了马步,小声问道:“大爷,这里真的是兴隆山吗?”
“不是兴隆山是啥?”看着两侧的桃林吐出一个个嫩嫩的绿芽,林掌柜地笑得合不拢此,“小哥是外乡人吧?来兴隆山也不是送什么信,而是也想投奔九爷,做墨家弟子?”
这老头儿似乎有点自以为是?薛昉不便辩驳,含糊地“唔”了一声,再看一眼郁郁葱葱的山间那一条条平整的道路,怪异地摇了摇头,又揉了揉眼睛,答非所问,“大爷,这确实是金州的兴隆山?”
林掌柜觉得这小伙子好生奇怪,也不知想到了哪一出,他敛住神色,停下小毛驴。
“小哥,你打哪儿来的?”
这老头儿反倒盘问起他来了?薛昉哭笑不得,老实道:“打汴京来。”
听说汴京,林掌柜脸色更难看了,“上山做什么?”
薛昉无奈一叹,“找九爷,给九爷送封信!”
林掌柜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阵,冷笑道:“你莫不是珒国那边儿的人,想上山做甚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吧?”
薛昉:“大爷,我是地地道道的南荣人。”
“南荣人也不行!南荣人也干不得伤天害理的事儿。”林掌柜一脸严肃,撸着胡子看他半晌,大抵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还算老实,又哼了哼,“小哥,做人得讲点良心,老夫领你去拜见九爷,你可千万不要怀了什么糟贱的心思。若不然,你上得了山,下不来山,就千万怪不得我了?”
薛昉本人虽然也崇敬墨九,但觉得这个林掌柜对九爷的态度似乎有一些“神化”了。
想了想,他慢悠悠打着马儿,围着林掌柜的小毛驴转了一圈,认真地问:“大爷受过九爷的恩惠?”
轻“嗤”一声,林掌柜用一种不太待见的眼神儿睨着他,“小哥这话问得奇怪,这十里八乡居住的人,哪一个没有受过九爷的恩惠?没有九爷,哪里有大家今儿的好日子过?”
看薛昉沉默不语,他又道:“八个月前,我这糟老头儿还是山上的樵夫,一家老小八口人,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九爷来了,兴隆山变成了兴隆镇,有了布纺机、有了机耕犁,有了榨糖机,朝廷还给免了赋役……大家的日子可不都好过了?小哥,你一句不中听的话,你不要笑话小老儿在提劲子,莫说附近的州县,恐怕就连都城临安,也没有咱兴隆山的人过得好咧。”
临安的富庶天下闻名,一座兴隆山再好,又怎么比得过临安?
薛昉心里不认同,可就在这时,旁边的桃林里却钻出一颗黑黝黝的脑袋来。
“林掌柜的!”那是一个短小精干的黑脸汉子,他笑着与林掌柜说了几句,听说他要去山上的墨家分舵,二话不说又钻回桃树林子,不肖片刻工夫,驶着架子车,拉了一车新鲜鸡蛋过来,要与他们同道上山。
“新鲜着呢,正好给山上送去。”
薛昉瞧了一眼,这一架子车的鸡蛋,若换钱能换不少了,这是白送给墨九的?
他不太敢相信地问:“大哥怎不留着自家吃,或拿到镇上去换钱?”
那汉子嘿嘿笑了,给他一个“你丫没见识”的同情眼光,得意地说:“如今日子好过了,鸡蛋又不是什么稀罕物,换钱又能换多少,换钱又比得上九爷的情义?不瞒你说,我听说九爷最近正在找工人新修一个什么‘消凉亭’,就寻思把这些鸡蛋拿上去,慰劳一下工人们,让他们卖力给九爷干活哩。”
不缺?一车鸡蛋也不缺了?再不缺也不该舍得送墨九嘛?
薛昉纳闷墨九的影响力竟然这么大。
回头望一下那片桃林,他道:“你家不缺鸡蛋,还能不缺鸡吗?留着鸡蛋孵崽儿也好啊?”
那汉子又笑了,指着架子车上的鸡蛋道:“大兄弟是第一次来兴隆山吧?这一车鸡蛋,是我家鸡舍一日的产量罢了,送了九爷,也穷不着我。”
说到这里,他大抵是觉得衣甲有点破损的薛昉可能是寒酸苦户出身,同情地叹了一口气,从架子车上拿一个布兜儿,抄起鸡蛋就往里塞,然后把布兜递到薛昉面前,认真道:“大兄弟,咱也是穷苦出身,现儿托了九爷的福,过上了好日子,也得学着九爷的样儿,能帮衬着就帮衬。这些鸡蛋你拿着吃,回头啊,把家小都接到兴隆山来,若没地落地,大哥的鸡场还缺着人哩,来了肯定饿不着你。”
薛昉看着手上的鸡蛋,无语凝噎:“……”
八个月的战争,把他一个白白净净的帅小伙儿子变成了小黑脸,这是不争的事实,可他的样子看起来真有那么落魄吗?一个开鸡场的汉子都同情起他来了。
可怜的萧使君,还以为墨九在兴隆山上吃苦耐寒,饮雪披霜呢,他哪里知道,人家墨九过得简直就是神仙日子好嘛?
想到这里,薛昉突地咧了咧嘴,笑着把一布兜鸡蛋慎重地放在马上,回头对黑脸汉子鞠了一躬。
“多谢大哥了,让我长了不少见识。”
黑脸汉子觉得他的笑容有点古怪,皱眉问:“小兄弟不信我的话?”
“信,我信得很呐!”挠了挠脑门儿,薛昉大声笑道:“我回头把这兜鸡蛋带回去给我家主子尝尝,再把兴隆山上的事告诉他,他指不定得有多高兴哩。”
“唉!”黑脸汉子想了想,可能觉得他们一家老小都寒酸,连家里主子都寒酸,又怜悯道:“要送人的话,等你下山的时候,再到那个桃林来找我。桃林往里,走一里便到,反正你有马也方便,索性多捎带些鸡蛋与鸡仔儿回去……让天下人都知道咱的兴隆山,都知道咱兴隆山上的墨九爷……”
薛昉怔了怔,咧开嘴巴大笑,“嗳,好嘞,大哥,我一定会的!”
反正他们军中的将士多,马上要大战了,他不愁鸡蛋没有人吃。
与林掌柜和黑脸汉子上山的路上,薛昉一直东瞄西瞄,看着兴隆山八个月来的变化,看一些正在修建还没有完工的古怪建筑,看满带笑容穿棱林中来来去去的乡民与墨家弟子,他们脸上真实轻松的笑,与这座山融合在一起,正如传说中的世外桃源,与那个烽火万里的战场简直格格不入,仿若两个世界。
可怜的萧使君,他念念不忘墨九,可九爷活在与他不同的世界里,舒服得都快头上冒油了吧?
想到涧水河边饮马擦剑的萧乾,再想想八个月来只字都不给萧乾捎去的墨九,他突然没有信心了——如今的九爷,收到使君的信,还能好好对待吗?她是不是早就已经把萧使君给忘了?
薛昉心里正在发愁,就被林掌柜地拽了手。
“小伙子,看到那个大堡门没有?金州分舵快到了!”
薛昉定眸一看,远远地便可看见山上有一个巨大的城门,上头有烫金的几个字。
“墨家金州分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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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姐妹们守候,祝大家身体健康,一切如愿。
另外,祝锦宫鸭鸭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