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三夫人折了根树枝,原要扶着树干坐,弯腰的档口看到了她手臂后侧的伤,不由惊呼了出来。
傅真看了一眼,没在意。
杜三夫人却是移不开目光了,面前这个丫头,先前在戏社时是精致讲究的大小姐,如今浑身血污,她竟然也不计较,流血的伤口随手一抹就不管它,在这天地之中一派安然自在,着实清奇。
她忍不住道:“你们家倒是世代的读书人,你怎么又如此潦草?”
傅真脑子里想着事,答得心不在焉:“你我两家马上要退婚,你还问这么多干什么?”
杜三夫人噎住。
看她毫无所谓地拿衣袖拭血,当真是没半点在意自己这个曾为未来婆婆的模样,心下有些不是滋味。
今日自己遭这灾,自是要算到傅家的头上,她傅真作为傅家大小姐,休想摘出去。
可事实也摆在眼前,她一路背着自己到这儿,明明那么瘦,走得那么吃力,却路上连哼都没哼过一声,这份举止,倒颇显出几分傲骨。
傅家虽然算计了她,但今日若非她傅真冒险上来,自己便不免要再次承受傅柔的蒙骗,回头又还不知要被她们如何愚弄。
凭这一点,这个“潦草”的傅家大小姐,比起那油嘴滑舌的傅家庶女,又高出了不止一截。
一番心思在肚肠里翻来滚去,她不甘心让傅真低看了自己,便忿气道:“你莫当我是看不上你们家才不想议这门亲,我是个母亲,我是为我家诚儿!
“打从小时候起,外人就传你身子不好,养不活,传到今日还在传,包括我打发人到你们家打听,得来的消息也是如此。
“你还年轻,没为人父母,不懂有了儿女就如何不自觉地为他们操心,你若是身子康健,哪怕只是偶尔服个药什么的,我也认了!
“偏生都说你连十六岁都活不过,这我怎么甘心让诚哥儿取你呢?来日你若过门就遭了病,他如何是好?就算能保你无恙,你不能生养,那就得纳妾!
“就算纳了妾生了子,孩子给你养了,终归他的生母也不会是好教养出来的女子,带出去也低人一头!
“你说,这婚事我怎么可能赞成?”
杜三夫人说着说着就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这些话她憋了十几年,都说她不该言而无信,不该只顾着自己,不为人家姑娘考虑,可她真的没有那么伟大,要她欢欢喜喜牺牲亲生儿子的一生幸福去成全别人家孩子,她真的做不到!
傅真望着她,半晌后噗地一声笑出来。
杜三夫人愠恼:“你笑什么?!”
傅真道:“你这个争强好胜的性子,还真是一点没变。”
杜三夫人顿住。
傅真挪挪身子,蹲到她面前:“歇够了没?快点上来,下山后还得梳洗梳洗才好进城。”
实在不行,到山下找个农户先安顿下来。
杜三夫人犹豫没动。
她没想到自己那么一通牢骚之下,傅真不但没生气,而且还要继续背她!
傅真回头:“再磨蹭,我就把你儿子绑来当上门女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