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这种时候,裴瞻是必定去的,何况今天夜里他们还看到了徐家那么重大的消息,肯定有些线索需要议论议论。
没想到裴瞻一口回绝:“不去!”
说完他就大步地进了房间。
郭颂认了一下跟进去:“梁小将军说,是在万宾楼喝酒来着,亲家太太特地准备了好吃的炙羊肉!”
“回个话给岳母大人,就说我赶明儿和少夫人一块回去,今儿就让他们俩自己喝!”
裴瞻说完把房门一拍,将郭颂关在了外头。
屋里烛影摇曳,跟此刻裴瞻摇来晃去的心情有什么两样?
他火速掏出怀里头的簪子,拖来凳子坐在烛光下,将它翻来覆去的细看。
簪子都被他沤出了体温,上乘的材质在烛光之下泛着微微的莹亮,没什么花哨的图样,但是刻着小小的马踏飞燕,宁家铺子的工匠出手,精巧自不必言。
这是她亲自挑选的玉料,亲自绘制的图样!这么用心弄了一根簪子,是为了送给他!
裴瞻唇角情不自禁的扬起来,他攥紧在手中,挪到锦榻上躺下,再把这簪子横在眼前。
看着看着他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手脚麻利的把铺盖卷成一团,挟在怀里打开门,大步地朝着正房里走去。
傅真真心实意想表达一下对裴瞻的感激,所以早前在找金铺的工匠打造头面的时候,就叫工匠打造这样一根簪子。
簪子拿过来其实有几天,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怎么把它送出去,于是一直揣在身上。
先前想起了至今还没与裴瞻开诚布公说过她和徐胤的恩怨,顺势就起了个头,没想到簪子倒是送出去了,想说的话却还是没有说明白。
回房之后刚更衣沐浴,紫嫣正帮她擦着头发,碧玺就神色凝重地进来了:“少夫人,将军他卷着铺盖回来了!”
“铺盖?”
傅真也觉得挺奇怪的,信步走到门槛下,果然见到裴瞻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到了门下:“从今儿开始,我在这屋里睡!”
傅真愣道:“你不是睡不着吗?”
其实他在哪睡觉傅真都不介意,要是对他的人品这点把握都没有,又何必结下这么亲事?
关键是他这班风风火火的跑进来——
“我觉得你说的对。”裴瞻不由分说自己往榻上铺床褥,“我每日事情多的很,还是需要有人打理房中事的,郭颂他们那帮糙老爷们儿也太糙了,办事不行,老是丢三落四的,不像你们女子细心。我希望你能看在我每天这么忙的份上,包容包容我,让我蹭蹭你的好处。”
傅真听到他说“郭颂不行”四个字,忍不住掏了掏耳朵:“这话郭颂他知道吗?”
“他如果不知道,那说明他没有自知之明。”裴瞻说完又扭头看一眼她:“你放心,我肯定不给你添麻烦!而且我睡觉也不打呼噜。而且我也挺爱干净的,我天天沐浴!对了,紫嫣,你快给我备热水!”
傅真道:“……”
这家伙,当初说要搬走的是他,如今正火急火燎要搬回来的也是他,抽啥疯呢?
裴瞻可没管那么多,那边厢热水备好了,他立刻过去洗漱干净,袍子束的紧紧的走了回来。
只是束的这么紧,穿的又是贴身的袍子……
傅真端起手畔的半盏冷茶来喝了下去,然后睨着他:“把衣裳松一松!”
裴瞻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摇头道:“不松。松了可就冒犯了。”
傅真眼一横,转着杯子:“你这样穿着更冒犯。”
你看看他这么穿着像什么样子?
贴身的袍子腰带一束,猿背蜂腰一下就勾了出来,再加上这长手长腿的,湿漉漉的发丝贴着一侧脸畔,无形中将他冷硬的气势减弱了许多,而浑身是满满的少年气,——这是勾引谁呢?
难怪苏幸儿都说傅真找他成亲是占了便宜,这家伙,就算吃不着,光是看看也够饱眼福的!
裴瞻没听他的话松袍子。
他坐了下来:“顶着湿头发睡觉容易生病,要不咱们先说会话吧。”
傅真不反对。
毕竟先前她想说的话还没说完完。
她道:“郭颂他们怎么就办事不牢了?”
裴瞻就道:“这只是其一,其二是我母亲她老是催我给他生孙子,我要是一直睡书房,他就会一直念叨我,我还是搬回来好些,起码可以让她消停消停!”
说完他岔了个话题:“你看我明天要不要让人抬扇屏风过来挡一挡?”
傅真对他避重就轻的本事只能说佩服。她坐在榻下椅子上,胳膊肘支着茶几:“不用了。明日我让人把东厢房收拾出来,你住进去就行了。”
裴瞻想了下:“也行。”
毕竟也不能太操之过急。
说完他就掏出簪子来挽自己半干的头发。
傅真瞥见这簪子,正是方才自己送出去的那一支,便道:“看起来你还挺满意的。”
裴瞻慢慢的挽好头发,又慢慢的把手放下来:“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有姑娘为了感激我而送我的礼物,我当然很重视。”
傅真好奇:“从前有没有过姑娘送你礼物?”
裴瞻瞥她:“没有。”
傅真笑道:“我不信。”
“你不信算了。”裴瞻盘腿坐在了榻上,“反正礼物没到我手上,就算我没收。”
傅真又笑,随后她又凝眉。
裴瞻道:“怎么了?”
“我忽然想起来,徐胤手上应该还有一些我的东西。什么时候我得弄回来全部销毁。”
梁宁的东西一件也不能落在徐贼手上,只要一想到那双亲手点火杀死过梁宁的罪恶之手,如今还在触碰梁宁的东西,傅真就感到浑身不适。
“什么东西?”裴瞻望着她,“哪些东西?”
傅真扬唇:“你为什么不问我,是什么时候和徐胤有交集的?当我说到这里的时候,你不应该疑惑为什么我有东西在他的手上吗?”
裴瞻别开目光:“那你,为什么有些东西在他手上?”
“因为我认识他很多年了。”傅真把上身又往前探了一点,“机智如你,这个时候不应该问我,凭我的年纪,怎么可能会与他认识很多年?”
裴瞻把盘起的腿放下来,踱到了桌旁,端起茶喝了一口:“人海茫茫,你就算与他认识,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
傅真抬手托腮:“可我当初说我认识梁宁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当时说凭我的年纪,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和梁宁有交集。”
“此一时彼一时嘛。”裴瞻背对着他,一口接一口的啜着茶,“事实证明你确实和她有交集,而且这段缘分还不浅,我自然也就开了眼界,不会再那么死心眼儿了。”
“是么。”傅真把手放下来,“那你不问我,徐胤是什么时候想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