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心魔(求订阅月票)(2 / 2)

仙道在上 南朝陈 13686 字 9天前

“嗯。”

“那我留在这里等候。”

叶火生明白自己帮不上忙,跟去的话,反而成为累赘。

陈留白道:“你先带着马回城,我这一去,归期未定。”

“那行。”

叶火生答应下来,喃喃道:“难道那老道真是个世外高人……”

陈留白很快走出了市集,沿着筑仙观的方向走去。

这片区域,也有着一条蜿蜒路径,路边林木茂盛,越往里走,越显荒芜,相比上天龙寺的路,明显缺了打理。

他走得不快,一边行,一边观察两边的山林树木,似乎要看出点什么不同来。

约摸两刻钟后,前头传来流水淙淙的声响。

穿过山坳,映入眼帘的是大片苍翠的修竹,众多的竹子成林,林间显露出一座道观的檐头来。

“半生踏上修仙路,不羡人间鸿途。筑个环墙居住,且避风霜雨;灵光昼夜常修补,他日功成归去,得住蓬莱洞府……”

悠然自得的吟唱声,正源自那个癫道人。

他脱了道袍,正在山溪边上清洗,听闻脚步声,抬头看到陈留白,脸色一怔,随即欣喜地站起来:“这位居士,可是来求仙问道的?”

瞧那神态,宛然热情的迎宾。

陈留白问:“何者为仙?何者为道?”

“何者为仙?何者为道?”

老道人一脸茫然地说道,似乎想不起来了。

这种感觉让他十分难受,猛地伸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地扯着,痛苦地道:“我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陈留白叹息一声,上前伸手一指,不偏不倚地点在他的眉心处:《小嫁梦术》。

下一刻,有金光迸裂,蓦然一股琅琅的诵经声如同泄漏的洪水,立刻泛滥开来。

“不好!”

陈留白立刻将手指缩回,反手一掌,直接将老道给打晕了。

紧接着举目眺望,看有没有惊动什么。

好在一切如常,四周山风习习,林叶微动,有鸟雀在鸣叫,显得祥和。

望着晕倒在地的老道,陈留白脸色凝重:

两次!

短短一天时间内,接连两次措手不及,使得自己心生忌惮,有一种无处下手的感觉。

造成这一切的,正是山顶之上的那座天龙寺。

事实上,正主儿还未曾现身。

至于寺庙里头又将是何等光景,不得而知,但肯定不会是一片慈悲。

在这刹那,陈留白想起山门长者说的另一番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唯有降魔,始得见道。”

“那么,这拦在前头的,恰是自己化神的阻碍,以及契机?”

“如果是这样的话,便尽管放马过来吧。”

想到这,他的心神法念变得坚定起来。

当下把老道抄起,带进道观内。

见到此观不大,处处充满了岁月风霜的侵蚀痕迹,明显是年久失修了。

修葺装饰,得要大把的银子。

以筑仙观的现状,基本维护都做不到。

正堂上供奉着一尊真君神像,但灵性全无,只得躯壳,摆设而已。

陈留白不予理会,把老道搬到偏殿的房间,放到床上,然后去打大桶水来,从上到下,给他进行一番收拾清洗。

足足两刻钟,才让老道焕然一新,显露出皱巴巴的面容来。

他已然上了年纪,垂垂老矣,即使昏睡,但沟壑之间,处处都装满了愁苦。

把他收拾干净了,陈留白出来,起了兴致,操持扫把,开始对整个道观进行打扫。

咚咚咚!

脚步声响,有两人来到,站在院外,好奇地看着忙碌的陈留白:“你是谁?”

两人一肥一瘦,面相彪悍,穿着皂衣,腰间带刀,还有铁链等,应该是衙役之流。

陈留白回答:“我是道长新收的道童。”

“道童?”

两个差役对视一眼,肥差役冷哼一声:“我看你眉清目秀,定然是受到乾阳老道的糊弄,把你骗来这里。我告诉你,乾阳根本不是什么高人,而是个疯癫老道,而且此处道观经营不善,很快就要倒闭了的。”

陈留白才知道癫老道的道号为“乾阳”,名号挺大的,至于本事?

确实有几分本事的,毕竟筑仙观建立在西山,与天龙寺比邻而居,能坚持到现在,并不容易。

哪怕现在只剩下他一个。

当下说:“我知道了。”

瘦差役嚷道:“什么叫‘知道了’?你赶紧离开,下山去,不能留在此地。”

说着,便要过来拉人。

“啪!”

飞来异物,正砸在他脸门上,却是一只烂鞋子。

但见乾阳老道大步出来,口中喝道:“张大张二,你们还敢来筑仙观撒野,我这便把你们定住,扔进水里喂鱼。”

“你,你是?”

看着面目一新的老道,两名差役有点认不出来了,不过很快见到他口中念念有词,做起手势,顿时被勾起某些可怕的回忆,发一声喊,赶紧掉头便跑。

“哼,算你们跑得快。”

老道背负双手,看向陈留白,上下打量一番:“阁下到底是谁?”

陈留白放下扫把:“你清醒了?”

“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放心,你这次清醒的时间会比较长。”

闻言,乾阳老道脸色惊疑不定,想了想,做个手势:“请入内一叙。”

两人就到正堂中对面而坐,没有茶水,没有点心。

老道开门见山:“贫道不问你出身来历,只想知道,你为何要帮我?”

陈留白伸手往头顶上方指了指。

老道双眸一缩:“在以前,先后来了好几拨人,他们也想着做些事情,改变时局,但结果都失败了,死于非命。所以我劝你,三思而后行。其实那差役说得没错,你应该尽快离开此地。否则的话,必遭横祸。”

陈留白淡然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离开?”

“道观乃吾家道统所在,贫道就算死,也要死在这里。”

陈留白道:“且不谈生死,道长可与我说说,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道叹息一声,并不隐瞒,一五一十说起来。

论起在西山的历史底蕴,筑仙观要比天龙寺悠久得多,虽然不显山露水,但逍遥自在,过得滋润。

尤其在延康帝信奉道家的那几年,道观的香火更是旺盛,发展得很好。

不过后来形势转变,每况愈下,日子越来越难捱了。

相比之下,本来籍籍无名的天龙寺一跃而上,变得炙手可热。

陈留白问:“那就是你们受到天龙寺的打压?”

老道自嘲一笑:“说到‘打压’,倒也未必,毕竟我们在这边,他们在那边,各有区域地方,原本想着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关门过日子。哪曾想……”

说到这,他的声调忽而微微颤抖起来:“他们的寺庙越建越大,佛像越造越高,高到一抬头,便能看见了。然后是那晨钟暮鼓,每天准时而响,其声响彻整座西山。还有伴随着敲打木鱼的诵经声,声声入耳,无处可躲。”

听到这一段描述,陈留白自有感受。

老道接着道:“最开始时,我与一众师兄弟们还不以为然,认为这是一种大道考验,经受之,方能真正达到清静无为的境界。于是听着那些声音,做着自己的功课。然而听着听着,门中有人却受不了了,出现了幻听妄想,感觉害怕,不得不下山离开。”

“离开是对的。”

陈留白插了一句。

“我那时候可不这么想,觉得他们离开,是一种胆怯,是逃避,不配继续修行。但坚持留下的人,陆续出现了心魔,有的疯了、有的死了、还有的,居然跑到了山上,说要改换门庭,不修道了,要修佛……你说可笑不可笑?”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

老道霍然站起,神情激动:“那根本就是邪风,是外道!可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已经太迟了。因为,我也出现了心魔,变成了个疯癫老道。对于所有发生的一切,已无能为力,唯有等死而已。”

陈留白看着他:“你所说的‘心魔’,是个什么样子?”

老道摇摇头:“与你说不上来,说了也没用,因为那是我的,和旁人无关。”

“那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留在道观里住,也可能出现心魔?”

“当然。”

“那好,我就住下了。”

“什么?”

老道跳将起来:“贫道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就一点不怕?非要以身饲魔?”

陈留白认真地道:“因为有些事情即使感觉害怕,也得来做。”

老道疑问:“可你刚才还说提前离开的人做法是对的。”

“因人而异,对于他们,是对的;但对于我,则不对。”

“呵呵,看来你对自己很有信心。”

陈留白一摊手:“人如果对自己没了信心,还能做成什么事来?”

“是吗?”

老道不以为然地道:“想当初,我对自己也很有信心,可现在,就只剩下这一副残躯。不过我还不肯死,就是想看看这世道,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他说着,步履蹒跚地离开,往偏殿走去,到了门口,蓦然回首,一字字道:“我也希望,你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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