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萧任侠厚待,老夫告辞......”
等到黄裳也来话别的时候,这位于海途中与萧唐相处时日最久的朝廷老臣的思绪也是十分复杂。一方面黄裳通过所搜集天下道藏的领悟得延年益寿、调息吐纳的奥妙,而他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又想有一个自身有武学修为的后生能够传承下他的心血,而萧唐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又是深谙门天罡五雷正法的江湖豪杰,与他做交换亦能了结自己心中一桩憾事,却不是继承自己心血的最合适人选?
可是另一方面来思虑,黄裳也很清楚萧唐是要造反的乱臣贼子,并不相信他能有实力颠覆大宋皇朝,与他再道一句珍重或是后会有期?黄裳心说以后彼此最好也不必再有甚么瓜葛,这萧唐若是识得厉害,便只霸占得几处山林,只他一个人的武艺修为,在千军万马中又能发挥出甚么作用来?由他再将自己领悟整合的心血传承下去最好不过,至于和朝廷对抗,就算黄裳相信萧唐不可与那些祸乱天下的贼党寇首相提并论,但也终究是铸成了一桩教人有些费解的大错,以后的路他又当如何去走,也全凭萧唐好自为之了。
萧唐也知在金节、赵霆等人面前,有些事也不便再与黄裳深讲,是以也只是言简意赅的拱手说道:“告辞,黄学士保重。”
黄裳听罢点了点头,旋即又意味深长的长叹一声,随要转身离去了。萧唐这边又吩咐麾下头目备置的马儿牵下船来,旁边金节又道恩道谢几句,先是接过一匹马的辔头缰绳,刚招呼过赵霆之后又道:“黄相公,恁老年事已高,却不知......”
金节话还没说完,蓦的只觉眼前一花,遂又觑见黄裳早已走出好远。霎时间金节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错觉,似乎面前那位年迈的长者竟是以缩地成寸之法飘然离去,再怔怔的瞧他的背影时,只觉飘逸如仙......
萧唐这边也转过身来,直往停泊的海船上行去。走海路航行北返的这段时日,黄裳已经将他又抄录道整合的道藏秘笈赠予自己。本来萧唐也只是得罗真人传授道天罡五雷正法的奥妙法门,对于道藏中所载的内容也觉得十分诘屈诡谲。毕竟要研精究微将这部道藏秘笈融会贯通也需要大量的时间,萧唐也很清楚好歹在那一部武侠著作里面黄裳苦心钻研,整合万寿道藏悟通武学义理而写成那部真经,也是经过了日积月累的过程。
后世学截拳道的大有人在,可是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练到李小龙的境界......萧唐摇头失笑,心说自己现在的宏图志愿也不是在武林中去争个天下第一,有幸得到这部道藏宝典,对自己而言也只是锦上添花,然而已然须去筹谋的大事,仍丝毫容不得半点怠慢。
而与萧唐一并下船相送黄裳、金节、赵霆等人的燕青与许贯忠自也都是心思机敏的性子,情知自家哥哥于海商航程这段时日与那朝中端明殿学士相处的时候最多,其中燕青行至萧唐身侧,说道:“哥哥,我瞧那位黄学士形貌迥然不群,而哥哥似又对他格外看重,遮莫也是个大隐隐于朝中的高人?”
萧唐微微颔首,蓦的又念及一事,遂又对燕青、许贯忠二人说道:“小乙、贯忠,蒙黄学士看重,肯曾与我一部道藏典籍,其中却有很多深奥难懂之处,而你二人都生得玲珑心窍聪颖过人,若得空闲时,也正可与我一并参悟......”
这边萧唐与燕青、许贯忠正说着,一并下船的几个头目里面自也有随萧唐曾经至北地与辽境内巨寇王伯龙并着孔彦舟、韩常一伙厮杀过的,他们自也见闻过自家哥哥期间得遇二仙山中潜修的罗真人,并且先后两次曾去盘住过一段时日,怎的此番走水路海渡返程途中,萧唐哥哥与名为黄裳的朝廷老官儿相处时,言谈举止倒是与从二仙山罗真人那里返回来时的模样都有些相向......而都有些神叨叨的?
而萧唐浑然不觉,他一时有感,忽然口中还悠悠默念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
待萧唐一行大小船只再度启程,经黄海,绕过胶东半岛而驶进莱州湾海域。于路无话,不数日的功夫便已抵达位于青州东北部临海的区域。
随后萧唐与麾下一众兄弟率所部兵马登岸南行,并先行派遣快马直往二龙山大寨报信。又行约莫三四十里的路程,便有山寨中派出的军马前来相迎,来接应的一众轻骑之中却也有二十八名各个龙精虎猛、弓马精湛的骑射1精锐,而统兵的,也正是不久前还是官居京东东路兵马总管的小李广花荣。
在与萧唐、燕青、许贯忠等人相互问候叙话几句之后,虽然初见武松做头陀打扮时花荣略显错愕,可是也仍宽慰的说道:“天幸武二哥未教那干滥污贼禽兽坏了性命!听得兄长于杭州杀虎为民除害,却教官军追捕得住,小弟闻得如坐针毡,幸得萧唐哥哥率一众弟兄到杭州高举反旗,周全得武二哥性命!如今你我本是行伍同僚,到底还是要汇集于二龙山大寨,与萧唐哥哥共聚大义!”
武松浑身伤重,可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兼之他本来便是个筋骨象钢铁打铸也似的烈汉,过些时日便早不耐只是静养而时常舒展筋骨。如今终于抵达距离青州二龙山大寨不远处,又听得花荣出言问候,武松也是爽朗一笑,说道:“倒教花荣兄弟挂心了,本来我决议要做成那桩勾当,自也知存亡未保、死活不知,便是被官府拿住处死,正当其理,身后留个好名,虽死而不怨......却不想还是萧唐哥哥义气深重,教我留此残命,少了官身羁绊而到寨中与一众兄弟推心置腹,如今想来,也实为平生之幸!”
萧唐在旁见说一时间却有些愕然,当他再与武松投射过来的目光相接时彼此也都不由得感然一笑。话说这也是武松第一次与绿林中的称谓来唤我做哥哥吧?萧唐再回想起当年初遇武松时的种种情形,期间彼此间虽然也曾患难与共,可是当时的武松到底还是镇守边庭的西军将官,如今他既然如此说,深知其为人秉性的萧唐自然也十分清楚武松便如原著中那般,从本来仍心存希望在官军中混迹个出身的态度,转变成对于归顺朝廷十分不屑,而再无任何顾虑的追随自己共谋大业。
而就在这个时候,花荣却又对武松说道:“却还有个武二哥在孟州时结交的故人,听闻恁无性命之虞而与萧唐哥哥返至山寨来时,也随我争先要来接应。”
花荣话音方落,萧唐又觑见从前来相迎的军马之中踅出一人来,就见他六尺以上身材,生得白净面皮、三柳髭须,却并非是萧唐识得的寨中兄弟。
然而那个汉子甫一见到武松,便立刻上前伏拜,并说道:“幸得武松哥哥当日在牢中示警,恁大闹孟州后,官司果然着落小弟家追捉凶身,而小弟事先连夜挈家逃走在江湖上,也是按武松哥哥指引,教小弟北上寻觅到二龙山投奔入伙,蒙寨中好汉收录......却不想武松哥哥被官门拿住,是小弟连累哥哥得苦,今日天赐,万幸亲眼见得哥哥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