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助率几部步军阻隔拦截住张伯奋、张仲熊所统领的禁军时,萧唐也已收到了今番战事马步军头领伤损阵亡的战报。在听闻张开、王文德、傅祥、苏定、穆春、黄钺、王定......先后又有七员头领战死,也有几支部曲伤亡惨重,萧唐直感心头郁郁之气难平,然而他也十分清楚这等规模战死的惨烈杀伐,也绝无法做到教麾下一众兄弟毫发无伤,甚至以这等伤亡比例击溃金国东路大军,成果已是相当的理想,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场大捷。
而萧唐脸上自然也无半点欣喜之色,他沉声吩咐将战死的头领与一众阵亡将士的尸骸好生收殓看管过后,又率领追随在自己左右的一众头领前去面会被掳掠收押的宋廷二帝、宗室、群臣。
众马群驰奔腾,很快的萧唐先是觑见有个身材高大、形貌倒也英武的汉子绰弓骑马立于前方不远处,有头目前来报说方才宋人俘虏溃乱之时,那汉子劈手夺了把骑弓,又抢了一匹战马驱骑引弦,看架势倒像是要抵御那些屠戮宋人俘虏的金军败兵。只是未过多久,萧唐派遣的诸部头领率兵马已杀溃金军余孽,安抚被掳宋人,这汉子遂又与一拨拨梁山泊兵马对持,杵在那里干瞪眼,一时间不知进退。
而那汉子觑见萧唐率一众人马抵至自己身前不远处时,瞧他面色神情也有些复杂,过了片刻,那人到底还是驱马上前,向萧唐打拱说道:“足下便是萧任侠?孤乃太上皇第九子,方今圣上之弟康王赵构,确也是全凭足下率梁山寇...诸路义军前来救难解危,已解我赵氏宗族灾祸大难。”
拥簇在自己左右的一些头领之中眼前赵构生得气宇轩昂,绰弓策马的模样倒也甚是威武,也有人想到宋廷两个皇帝老子昏聩无道,其余甚宗室皇子也都是娇生惯养,见了厮杀阵仗多半遮莫要被吓得屁滚尿流,可是这康王赵构到还算是有些胆气的汉子,起码也不至在金军鞑子面前吓破了胆,不敢做半点抵抗......
然而瞧赵构刻意做出这副威武凛然的扮相,萧唐却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心中更觉得十分违和。
诚然正史里面的赵构在北宋覆灭后稳定政局是使得宋朝的统治得以延续而所谓的“中兴守成之主”,而且在这厮执政时面对金军隔三差五的入侵连年战事,就算要收复江山也须考虑到军费开支巨大而加剧激化了朝廷与治下百姓的对立矛盾,实际上也正是与金军交战激烈的南宋初期又掀起了大规模的造反起义,赵构出自于先尽可能保住半壁江山的目的,也不能将他签订屈辱的绍兴和议而从此向金国称臣请和,只归结于他贪生怕死,偏安一隅,而不顾父兄死活...而且赵构即位期间也确实稳定了国内经济,于海外贸易等方面受益甚至超过北宋,治国上比他那当皇帝最是废柴的老子与兄长的确强上了许多......
可是一码归一码,秦桧、汪伯彦、黄潜善、万俟卨等大批对金国卑躬屈膝,且祸乱朝纲的佞臣的确也都是受他赵构提拔重用的;立南宋初期一路狼狈南逃,期间还不断派使臣向金朝乞降,恳请金军不要再往南进军,于中原抗击外寇的要紧时节只图自保而未曾作出任何妥善的部署,致使金军迅速吞并宋朝半壁江山的祸首之一,也正是这赵构;饶是身为抗金名将、民族英雄的岳飞刚直而易犯上,而不止出自于私心,同时也是向金军外寇示好议和心诚,便与奸贼秦桧制造岳飞父谋反冤案,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力抗外辱的忠烈名将,而只是天下血性义士心寒的罪魁祸首,也仍旧是这赵构!
萧唐念及至此,冷眼觑向赵构的眼神多少有些不善。而赵构虽然摆出一副横刀立马的威武模样,眼见那先前已背反了朝廷的反军首领萧唐目光如刀,直向自己这边觑见过来时心中也不免咯噔一下,暗付道:虽说如今恁般处境,远胜过被外寇鞑虏掳掠至塞北荒蛮之地,可我赵氏皇室宗族如今却也都命悬于这萧唐之手......而他到底又打算如何处置我等?
虽然心中惊恐万状,可是赵构强自保持着镇定,说道:“如今既是国难当头,萧任侠又率领诸路豪勇决意力抗外辱,如今形势,已不可以寻常法理度之。萧任侠征虏破寇,救国家山河于危难之中,已教诸位好汉建下不世之功,足可进用于国...如今金寇鞑虏仍虎视眈眈,觊觎我大宋江山,饶是恁统率诸路群豪曾与朝廷势成水火...以孤之意,萧任侠既立下泼天大功,也足以教父皇赦胥原罪,先扶宋廷朝纲,方可同仇敌忾、共御外侮......却不知萧任侠以为如何?”
听赵构巴巴的问罢,萧唐冷然一笑,暗付如今这般形势下,无论是这赵构,还是宋廷二帝也不敢再提及我是曾背反朝廷的反贼。而这赵构看来从容沉着,可是烈火炼真金,这厮若是面临最为严峻惨烈的考验,又能硬撑多久?
真到了时势造英雄的时候,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与毅力去面对所要经受的磨难与考验。而纵观这赵构在正史中心性转变的轨迹看来,显而易见的是现在的他就算扮出副凛然无畏的模样,也终究难免会被刻骨铭心的恐惧所击溃。
“足以教官家赦胥我的原罪?可是我却未曾觉得自己犯下甚须朝廷来宽胥的罪状......”
萧唐冷笑了声,旋即又道:“倘若我萧唐不背反朝廷,就算先前未曾被朝中权奸所害,遮莫如今我也只得与宋廷二帝、许多臣子那般落得个被金军外寇掳掠为奴的下场...我若不反朝廷,又如何能集结得这诸路义军在此截杀金军?只为了官爵荣禄便在朝中逆来顺受,不仅外寇侵犯汴京时受节制只能坐以待毙,更是累害得天下百姓也要在金军铁蹄之下惨遭蹂躏......康王殿下,恁说我萧唐,却又何罪之有?”
听萧唐凝声说罢,赵构面色立变,可饶是他心生愠意,可如今这般形势又如何能直叱萧唐大逆不道?赵构的双手不由的又微微颤抖了起来,正当场面一时僵持之际,萧唐却又将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诚然也正如康王所言,如今国难当头,正须同仇敌忾、共御外侮,否则我也不必拼着折损麾下共聚大义兄弟的性命,挥师前来与金军鏖战,救还二帝以保中原江山不至分崩离析,而教金国外寇蚕食侵害。
既须戮力同心,我与宋廷自须商讨抵御外寇大事,还不至难为两位官家与赵氏宗族,是以康王殿下也尽且安心便是......如今也正是时候详议个分明,却不知如今恁般处境再觑见我这反贼时,官家却又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