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柔在宽大的袍袖中狠狠地掐了自己好几下,方才逼回了汹涌的泪意。
陈芷云眼尖,当下便一脸贤淑温柔地道:“是真定翁主家的女公子来了,她一向和思柔交好,我便叫思柔去王宫看看。可不是去胡闹了,你问也不问,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训起孩子,瞧把孩子委屈的。”
李思博听到后面,缓和的面容又紧绷起来,从胸腔间发出一声冷哼:“你啊,就会惯着她——”
他还有意多说几句,但想着夫人一向同他说后母难为,轻不得重不得的种种难处,只得把话又咽了下去。
待见着长女低着头一脸泫然欲泣受尽委屈的样子,心中无名火又往上涌。
“现在我还说不得你了?”
陈芷云见状,忙对李思柔摆手示意她先出去。
李思柔有意分辩一二,但见着父亲满脸愤懑分明听不进去她的话,再被夫人言语间有意误导,只会叫父亲愈发厌恶她,
她叹了口气,只得从里间退了出来。
她站在外面,里间的话一字不落地尽落进耳里。
“你好生生地又说孩子做什么,本来就不喜欢我这个后母,再叫孩子觉得是我从中撺掇着的你。”
“后母怎么了?那也是她正正经经的母亲,到现在却连一声母亲都没叫过,也真是把她给惯坏了。”
李思柔听得里间父亲的声音越说越高,心下苦涩愤怒滚过,到最后全化作了眸中深沉的雾气。
她长出了口气,对侍立一旁的侍女低声说了句“我先回去,烦劳你回头告诉我父亲和夫人”。
侍女皮笑肉不笑地应了,眸中满是敷衍。
李思柔忍了又忍,方才没有发作。
出了正院,李思柔望着天穹上闪烁的繁星点点,禁不住悲从心中来:若是母亲还在,她又如何会为了讨真定王后和翁主的欢心而去巴结郭圣通。
她眼前蓦然闪现出一个灵动明媚的身影,那个身影瞥了她一眼,便视若罔闻地扭过头去。
真定城中的贵女不少,但身份能高贵过郭圣通的几乎没有。
郭圣通是真定翁主唯一的掌上明珠,真定王唯一的外甥女,自幼便是长在万千宠爱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受过半点委屈。
这样的女孩子,骄矜任性,根本就和她玩不到一起去。
偏偏夫人就要她去巴结郭圣通,好交好真定王府。
她不愿意去,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被逼着去了,郭圣通果然瞧不上她,行事间只当她是空气般。
她李思柔又不是什么侍女家人子,也是正经的贵女,为何要受这样的闲气?
去过几次后,她便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不肯再去受辱。
正好这次王后也没有传召她,叫她松了口气,却不想又叫夫人惊慌起来,以为是她得罪了郭圣通,非得叫她去赔礼道歉。
李思柔不肯去,说什么都不肯去。
夫人便拿她母亲的牌位逼她,她只得咬着牙去。
果然又自讨了一次没趣。
说不得此时郭圣通心中正在想李思柔为何这么没脸没皮。
李思柔仰头望天,喟然苦叹了几声,慢慢地往自己的卧房中回去了。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