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么了?
她躺在榻上烙饼般地翻来覆去了好一阵子,到底是被好奇和莫名的心慌搅得睡意全无。
“常夏”
常夏应声而进,撩起帐幔问她:“夫人是要水喝吗?”
郭圣通摇头,“我睡不着了,还是起来坐坐吧。”
于是,侍女们便鱼贯而入,服侍着她更衣。
羽年最后进来,双眸微微发红。
郭圣通看她一眼,笑着道:“这是谁欺负我们羽年了?”
羽年勉强笑了笑:“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
不对!
郭圣通心底泛开嘀咕来。
如果是羽年有什么为难之处,她定不会搪塞,会原原本本地告诉郭圣通,求她做主。
可现在羽年不肯说,还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那说明这事很有可能和她有关。
郭圣通看向羽年,她低垂下眼帘来不与她对视。
她扶着腰缓缓站起身来,把手递给羽年。
羽年的手有些冰凉,只怕是去外面冷静了会。
看来发生的还是大事。
羽年扶她到南窗的软塌下坐定后,正要给郭圣通腰后垫上枕头,就听她轻声道:“说说吧,瞒着我什么事了。”
羽年一震,舌头有些打结:“您您说什么呢?”
郭圣通沉下脸来:“我都听见了,还装什么?快说吧。”
常夏见势不好,正要上前去拽羽年。
郭圣通猛地一下把手中的茶盏砸了出去,啪地一声炸在人心上。
“看来我是太惯着你们了,都敢欺瞒我了。”
郭圣通还是小女孩不懂事时发过脾气,时间久了身边人都忘了她也是有脾气的。
常夏和羽年吓了一跳,慌忙拜下,“婢子们不敢。”
“你们伺候我多年,我知道你们瞒我是为我好。
但是,瞒着我不叫我知道真就是对我好吗?
不是!
那是叫我做瞎子,做聋子。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将来事发我只会茫然失措,被动挨打。
你们这是帮我吗?
是害我!”
她这番话说下来,常夏和羽年如何还能闭嘴不言?
她们俩对看了一眼,常夏反复斟酌了用词后怯生生地道:“婢子说了,您可别着急,也别上火。”
郭圣通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去,面上却还撑着笑:“说吧。”
“君候追击尤来军到北平县后,又在顺水与尤来军交战
这次这次君候败了”
郭圣通心下一震,败了?
原来她那不好的预感要应验在这。
刘秀自起事起,只怕还未尝败绩吧。
估摸着是因为顺风久了,起了轻敌之心。
所谓骄兵必败,便是说的刘秀吧。
让他长长记性也好,可瞧常夏这样事情好像还不止这么简单。
她阴沉着脸看向常夏。
常夏只得继续往下说:“此战后,散佚的士兵退到范阳城坚守但没见了君候”
她一直觑眼望着郭圣通,生怕她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晕厥过去。
“您别上火君候定是被乱军冲散了”
郭圣通木木地坐在那,耳边常夏的声音忽大忽小。
刘秀失踪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死了吗?
不会!
他会做皇帝!
怎么会这会就死了?
她极力安慰着自己,但仍是想哭,嚎啕大哭。
可哭不出来,就像有人一把攥住了她的喉咙一样,她喉间生疼,说不出话也哭不出来。
她死死咬着唇,让自己镇定一点。
她不能慌,不能慌!
“夫人夫人”
不知过了多久,她涣散的心神又聚集到一块。
她看向慌了神的羽年和常夏,“我没事”
她极力牵动着嘴角,想要坐起身来。
可她坐不起来。
她浑身都不受控制地在发抖,一股寒意从背后漫开,渗进骨髓里。
她心下发狠,把下嘴唇咬出了血来。
“扶我起来”
常夏和羽年忙一左一右地搀扶她起来。
她空洞洞的目光茫然地扫过屋子里,“将军们在哪?”
这个问题难住了常夏。
她总不能告诉郭圣通,将军们正在商议着要把主公的侄子迎来为主。
她嗫嚅着嘴唇,实在开不了口。
“给我更衣!”郭圣通见她这模样,心下隐约有了猜想。
“您要去哪?”
郭圣通不理她们,常夏和羽年心下发憷也不敢多问。
更衣后她又叫常夏给她梳了高髻,盛装华服地出了门坐车往议事处去。
下车时,门口的兵士显然没想到她会来。
她不许人去报信,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议事殿外。
听着里间吵得正欢,便捧着肚子顿住了脚。
“主公如今下落不明,到底是被乱军冲散了,还是”
“这都多久了?倘若是失散,主公会还不来寻我们?”
“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主公刚在河北打出名堂来,怎么”
“为今之计,得先稳定军心啊!”
“是啊,若是叫三军知道如今无主,只怕得大乱。尤其是那铜马军,本就只服主公,旁人震慑不了。”
郭圣通被咬破的下嘴唇经了冷风沙疼沙疼的,她狠下心来继续用力。
她不能哭,她不能哭。
母亲教过她,遇事哭没有用,慌更没有用。
“好了!”一道响亮的声音破空而出,屋子里立时静下来。
而后又有无数道声音响起来,“子颜,你说说怎么办?”
子颜?
原来里间说话的是吴汉。
郭圣通还和他见过一面,刘秀向来信重他,只是不知道当此危局,吴汉会怎么说?
“卿曹努力!王兄子在南阳,何忧无主?”
这意思是要迎刘秀的侄子为主?
郭圣通心头大震,旋即气血上涌。
刘秀如今生死还没有定论呢!
他们就在讨论谁为后主?
真是叫人心寒!
却又无可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