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决没想到她会一言不发地坐在那,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晨间弥漫在她身上所有的希望,在那刹那间被汹涌而上的洪水淹没。
刘黄觉得眼前的一切忽地失去了颜色,耳边什么也听不到。
飓风在她心底咆哮,像刀子般割过她的心,冰凉刺骨。
她木然地坐在那,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
忽地,一张手帕轻轻地落在她脸上。
她收紧情绪。
是皇后,她的弟媳。
“大姐,没事的,没事的”
大抵是如珠如宝地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她这个弟媳全不会安慰人。
傻孩子
这个时候就该帮着骂宋弘没眼光或者说比他更好的多的是啊。
刘黄想朝她笑笑,告诉她她没事。
但是怎么这么难呢?
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觉得笑是件难事呢。
“臣告退。”
外边那道清朗悦耳的声音又响起了。
他要走了啊?
痛到了极限后,疼痛也变得迟钝起来。
她又笑的出来了。
刘秀的脸又从屏风旁出现了,他有些无奈地道:“大姐,这事成不了啊。”
他挤出笑容来,故作轻松:“也无妨,朝中俊杰多不胜数。何况,大姐这般品貌,一旦说愿出嫁,朕真怕”
刘黄扫了一眼满脸紧张的郭圣通,低笑道:“这才是对的啊。”
她声音太低太轻,郭圣通和刘秀都没听清。
只是,还不等他们问她,刘黄就霍然起身朝外跑去。
郭圣通要叫人追她,被刘秀拦住,“大姐也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如此紧张。
足够伤心了,反而就看开了。
这是好事。”
郭圣通瞪他:这是什么理论?
不知道爱而不得才最是伤人吗?
女子哪有男子那般理性?
但他有一句说的没错,刘黄不是小孩子了,她想做什么郭圣通都不该阻拦她。
有的事,不去做,永远就都有无限可能性在那。
失败了,才能死心。
她望向早已望不着人影的殿门口叹了口气。
刘黄跑的很快。
风声在她耳边呼啸着。
多少年没这样跑过了?
她不记得了。
她一面跑一面哭。
但望见宋弘的身影后,那泪意就缩了回去,笑容爬上了她的嘴角。
她叫住宋弘,徐徐上前,开门见山地问他:“大司空不喜欢孩子吗?”
“喜欢。”他温和笑道:“公主殿下是想问臣为什么不纳妾也不另娶吗?”
刘黄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头。
“臣娶臣妻时,曾许诺这一生不离不弃。既臣妻未曾毁誓,臣岂可不义?”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但落在刘黄耳朵里却像一桶冰水浇下。
她知道,宋弘这是在叫她知难而退。
他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意,但是他所有的温柔只给他的发妻。
他清雅的面容渐渐结上了冰,“公主殿下若无事,臣便告退了。”
非常幸运的是,在这一刻,她的情绪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她得体而优雅地笑着点了点头,仿佛这一切只是她的临时起意。
她终于保住了最后一点可笑的自尊。
宋弘走后许久,她开始慢慢地往回走。
她不能就这么出宫,还得叫叔夫妻俩放心。
她很想哭。
但是,她已经不能哭了。
她极力遏制住着股情绪,直到呼吸都不畅。
她想,她真是傻极了。
就因为自己是公主,就因为自己还有几分容貌,便自信宋弘是不会拒绝她的吗?
可她又想,她眼光还真是好。
一见钟情瞧中的都是这般有情有义的男子。
有几个能像他这样,膝下空虚却既不纳妾也不另娶。
做他的夫人,一定很幸福吧。
她回到却非殿时,已经彻底从那股不可控的痛苦中挣脱出来了。
她装了会失落,就开始抱起刘疆逗弄。
等从却非殿出来时,就连她自己都以为她好了。
直到从朱雀门下经过,她回眸望去,看到却非殿前的望楼上窗纱依旧束起,那股细细密密的疼痛又潮水般地涌上来。
她终于哭了。
夜里睡下后,郭圣通仍是不安:“大姐会不会还在哭?”
刘秀想笑:“你怎么就把大姐想的这么脆弱?”
郭圣通被他说的有些火大,她一直相信,就算强大如吕后,也是有极其脆弱的一面。
因为,她也只是人,普普通通的凡人。
但很显然,刘秀不这么想。
他觉得刘黄即便有些强颜欢笑,但也很快能恢复过来。
“伤心一段时日,也就忘却了。”
郭圣通想起望楼上心下浮起的强烈不安,觉得如何都不能就这么不管了。
她连着半个月都把刘黄叫进说话。
但真如刘秀说的那样,刘黄只短暂地消沉了几天,便振作了起来。
郭圣通甚至有种错觉,仿佛她那点失落都是因为被拒绝伤了自尊。
可
不是,不是。
郭圣通能肯定。
因为她前世也是和刘黄一样,她也一见钟情过。
废后后,她极力让自己过的很开心。
但究竟如何,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要努力让别人觉得自己快乐的人,怎么会快乐?
可渐渐地,她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或许,真如刘秀说的那样,刘黄比她想象的坚强。
就因为自己一蹶不振,便觉得别人也像她这样?
她迷茫起来。
五月下旬,夏意渐盛。
这天夜里,她做梦了。
很黑很黑。
黑到一开始她没有意识到她在做梦。
直到她发现很远很远的地方有处亮光。
亮光下有个很熟悉的身影正在读书。
她想也没想地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可那身影在她快到时倏然消失了,只留下一卷帛书。
她捡起来读,明亮的光影下字字扎心。
“时帝姊湖阳公主新寡,帝与共论朝臣后弘被引见,帝令主坐屏风后帝顾谓主曰:&039;事不谐矣。&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