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版本?(1 / 2)

鸾归桐 斑之 12614 字 2017-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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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午后的阳光清浅冰寒,被窗棂分割成规规矩矩的一个又一个方格。

郭圣通轻柔的声音漫散开来,落在田招娣耳边却如响雷滚过。

为什么?

她竟然问她为什么?

她竟然好意思问她为什么?

田招娣只觉得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问题,讥讽地低笑起来。

“身居高位者都如此善忘吗?”

郭圣通并不动怒,她徐徐站起身来踱步到田招娣跟前。

“一件事情由不同的人说出来,会有不同的版本。

先听听你的版本吧”

她话中意思似是田招娣受了蒙骗,听着的真相和实际有很大出入一般。

这让田招娣无法忍受,她怒瞪了郭圣通一眼。

在少女的咬牙切齿中,故事缓缓展开。

她出生在广陵郡。

那是帝国的最东边,已经临海。

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这话真是半点都没错。

在中原极为难得的蚬子、鲍鱼、龙虾在广陵郡是很普通的吃食。

人们喜好食物的本味,大多将其清蒸蘸酱油即食。

而田招娣的母亲吃不惯这样的,哪怕嫁入田氏已经十多年了还是吃不惯。

田氏是广陵郡的望族,人口多,规矩也大。

没有各房单独用饭的道理,一日三餐都得聚在老祖母房里。

母亲作为儿媳,被一个孝字压着吃不顺口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勉强自己用几口。

父亲从前心疼母亲,让侍女在偏间支了茶炉做几口母亲爱吃的。

被小婶婶闻见油烟味了,阴阳怪气地说给了老祖母听。

“三嫂到底是中原贵女,和我们就是不一样。

入乡随俗了这么多年,也随不过来。”

老祖母的脸立时就沉了下来。

晚间用膳时,母亲刚一搁下碗筷回身要茶水漱口,老祖母就皮笑肉不笑地望向母亲:“吃饱了?”

自田招娣懂事,就没见过老祖母给母亲什么好脸色。

母亲身形一滞,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用好了。”

老祖母收回目光笑了笑,意有所指地道:”想吃什么就和厨房说,我们田氏家大业大,没有让儿媳吃不饱穿不暖的道理。”

母亲的脸一下就白了。

父亲急起来,想为母亲辩解。

可母亲连连摇头,使劲拉着父亲。

父亲只得作罢。

这天夜里,大伯母过来了。

她一进门就拉过母亲的手,柔声细语地劝解道:“母亲规矩大你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千万别往心里去。”

母亲连忙摇头:“是我做的不对。”

大伯母满意起来,拍了拍母亲的手:“你说这么一大家子,又没分家单过。

人人都吃小厨房,一天六顿,那像什么样子了?”

父亲终于忍不住了:“大嫂,以珍是中原来的,饮食习惯本就和我们不一样”

慈厚的大伯母一下变了脸:“三弟!这话你可别在母亲面前说。

说句不该说的话,嫁鸡随鸡,嫁狗还随狗呢!

母亲不高兴也是有道理的,人人都为了自己舒服不管规矩了,那还成何体统?”

大伯母走后,母亲抽泣了半宿。

她不敢大声哭,怕又叫人说嘴。

父亲气的不行,拖着瘸腿去要把偏间的茶炉砸了。

母亲顾不得哭了,忙下地抱住父亲:“别

你砸了茶炉,又该让她们说我一句话都说不得了。”

小小的田招娣很不解,为什么四个媳妇中只有母亲如此受气?动辄得咎。

不是说母亲是中原大姓的贵女们?

为什么谁都能折辱母亲?

她跑去问外祖母。

外祖母说不出话来,只是沉默。

沉默过后就是掩面而泣。

田招娣见弄哭了外祖母,知道问了不该问的话,慌忙住了口。

她再大一点后,从堂兄妹的鄙夷的眼神和窃窃私语中听着了答案。

母亲是中原大姓来的不错,可却是逃难来的。

嫁进田氏时母亲一钱的嫁妆都没有,是嫁的极不体面的。

而祖母当时看中母亲出身好生的好,觉得瘸腿的父亲再找不着比母亲更好的了,还是出了一大笔彩礼娶回了母亲。

人都说,得不着的才是最好的。

这话用在母亲身上真是一点都没错。

一旦成为田氏媳,母亲身上最后的光芒便散去了。

和其余几个嫁妆丰厚娘家得力的媳妇对比,母亲简直一无是处。

最让祖母不满意的是,母亲嫁进田氏几年都无所出。

在祖母看来,娶母亲来就是为了给父亲留后。

连后都不能留,要母亲有什么用?

母亲怀了她才终于保住了岌岌可危的田氏媳妇之位。

却没想到,一朝分娩生下来的竟然是个女儿。

祖母当时就冷哼一声,对端着鸡汤急匆匆走进里的侍女说:“倒了!”

父亲皱眉:“母亲!”

祖母提高了声音:“你喊什么”

产婆喜气洋洋地抱着她走出来,见着气氛僵冷忙止住脚步,讪讪笑了笑。

父亲抱过她来给祖母看:“您看看,这也是您的孙女啊。”

祖母冷笑:“有什么好看的,将来嫁她还要出一大笔嫁妆。”

祖母越想越生气,因此给她起名为招娣。

可直到母亲上吊,母亲也没再生下一儿半女来。

田招娣说到这长了一口气,她闭上眼,用手胡乱抹着脸。

她对自己说,不能哭,不能在仇人跟前哭。

她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去回忆最让她绝望的那一幕。

父亲是爱母亲的,这一点田招娣深信不疑。

否则父亲不会扛着祖母的压力一直不纳妾,不会安慰母亲说男女都一样。

可人是会变的。

父亲陪着母亲扛了十多年的压力,终于也扛不住了。

他纳了母亲房里的侍女。

那是个才十五岁的少女。

生的水嫩极了,脸上时时刻刻挂着笑。

父亲对母亲说他纳妾是为了减轻母亲的压力,等这妾生下儿子来就送到母亲房里来养。

他说这话时,眼神很飘忽。

母亲还相信父亲。

可田招娣已经不信了。

她哭着想留住父亲,可父亲甩开她的手欢天喜地地去当来新郎。

之后整整一个月,父亲都没在母亲房里过夜。

母亲的黑眼圈越来越重,她迅速消瘦下去。

田招娣想尽办法想让母亲高兴起来,可母亲始终高兴不起来,总是敷衍地一笑。

母亲的眼里再没有光彩了。

田招娣去找父亲。

她知道父亲能让母亲高兴起来。

可父亲的妾倚在门上不肯让田招娣进去,田招娣气的狠了直接推了她一把。

那妾立时倒地不起,嚎啕大哭起来。

她的哭声终于引来了父亲。

不等田招娣说话,那妾就捂着肚子一个劲喊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父亲望向田招娣的眼神立时写满了失望。

当天,祖母派了人过去重重地训斥了田招娣,罚她归祠堂。

母亲知道后,流着泪跪在她旁边。

她抱着田招娣哭:“都是母亲没用,才叫你这么受气。”

哭到后来,母亲忍了十多年的怨气终于爆发了:“还大户人家,大户人家哪有宠妾灭妻的?

即便她肚子里怀的是儿子又如何!

那也越不过你这个嫡出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