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故作淡然地点头,心里却道:事到如今的田地,光是小心有什么用,一切只能凭天意了。
三更的声音敲过不久,朱高煦背着一个包袱、提着一根系着绳子的高板凳便独自出了一道破旧的房门,从巷子里走出去、穿过一条长街时,他转头看了一眼。
夜已深,但长街上零星还有两盏黯淡的灯笼挂着,此时却像鬼火一般。幽深的街道,古典的建筑,连一个人都没有,朦胧的雾气笼罩其间,景象说不出的可怖。
朱高煦只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闷头往前走。
不多时,他贴着墙便走到了一座大宅子前面,看了一眼门口挂着的白布和白纸黑字的灯笼,确定没走错地方。
他不动声色地以大门为参照,循着庆元告诉的路线绕行。周围十分安静,完全没听到念经敲木鱼的声音,也没有哭声。
朱高煦沉住气,将板凳放在墙边,然后站了上去。伸手便抓住了墙头,他手臂用力往上拉,脑袋便缓缓到了墙头。院子里没见着人,右方的房子里透出了亮光。他便小心翻了上去,然后拉动绳子,把板凳拉了上来。
他力气很大,单手支撑住了身体,人便溜到了墙内,放手跳下去,“扑”地发生一个沉闷的声音。
朱高煦小心地向那栋亮着灯光的建筑摸过去,来到后门时,见后门虚掩着有一丝光透出来,他便走过去轻轻掀开,从包袱里摸出一条湿布巾捂住口鼻,立刻闪身进去,将门闩上。
进门便看见了一副大棺木摆在中间,往前面挂着白帘子、放着灵牌等物。朱高煦十分紧张,刚走两步,便见一个人影走过来,他浑身都绷紧了。
不一会儿,他看清来人正是庆元。庆元走过来,看了朱高煦一眼,低声道:“东西用得不多,早已散了,灵堂上的人都在昏睡。”
朱高煦听罢,把湿布巾从口鼻上拿开,他早已顾不得害怕,此时不敢耽误分毫,立刻从包袱里掏出一把铁橇,用布巾垫住以免弄出声音,便上前撬已经钉死的棺木。他手臂上的肌肉股起,均匀地用着力,那棺木慢慢地撬开了!
他先将包袱里缠着布的铁锤递给庆元,便小心翼翼地打开棺木。里面躺着一个穿不知多少层厚寿衣的人,脸遮着,身上盖着被子。
朱高煦瞪圆双目,双手合十,对着里面默念:打搅了你,实属无奈。我心怀敬意,只想稍借一个地方,万勿怪罪!
他便伸手将里面的人掀到一边侧躺,又掀起垫在棺木底部的褥子隔在中间,他便跨了进去,躺下时闻到一股草木灰和难闻的气味。
朱高煦点点头,便眼睁睁地看着棺木缓缓合上,庆元小声的声音道:“愿公子走运。”光线便渐渐地消失了,完完全全的黑暗笼罩其间。
照规矩,棺木上面有一个插着卷纸或竹管的小孔,此乃孝道行为;这礼数倒给朱高煦行了方便,至少不担心被闷死在里面了。
棺木响起了几声沉闷的敲击声。没过一会儿,周围便恢复了死寂和黑暗。朱高煦躺在里面,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有鼻子能闻到难受的气味。
他在黑漆漆的地方瞪着眼睛,不敢有丝毫动弹,躺在那里忽然有种死去了的感觉,心中说不出的恐慌。他又心道:我十几岁的年轻汉子阳气重,若有未知之物,千万别来找我。
但此时最怕的,反而不是死人,却是忽然被活人打开了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