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阵,他才开口问道:“我未如期到江东门外的客栈,你们一定很担心,杜姑娘最担心甚么?”
杜千蕊立刻答道:“彼时我怕得很,最担心的是王爷是不是被抓住了!”
朱高煦又沉默下来。
提到那个小尼姑姚姬,杜千蕊情绪也很复杂,她一边觉得姚姬可怜,一边又忍不住有些许敌意。不知道为何,杜千蕊连姚姬的面也没见过,可就是不喜欢她。
或许因为姚姬救过朱高煦,而杜千蕊没有。
但其实这一切都是没有用的。杜千蕊自从跟着朱高煦离家,便决意委身于他了但她很清楚,高阳王会有一个郡王妃,绝对不是她,也不可能是姚姬。
杜千蕊早已知道富贵人家大多三妻四妾,但无论说多少道理,想到朱高煦和别的女子亲近,她心里不可能好受得了。只是没办法罢了。
朱高煦之前就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庆元能那么快找到他,实在太厉害!不过原来是以为运气好,正巧杜千蕊提到了小尼。
但是,现在朱高煦从杜千蕊口中得知:提到小尼姑姚姬的存在,并非杜千蕊的细致,而是庆元的诱导!此事想来就更蹊跷了。
不过此事朱高煦也无法确定。
他作出了一个大胆的想象:假设姚姬和庆元本来就认识,她先去找庆元和尚,告知朱高煦在她那里;那么这一切就没什么问题了。
庆元是燕王府的奸谍,那么姚姬也是?既然如此,她为何不亮明身份,以至于多费周章?
朱高煦很困惑,一时不能想通。
他从腰圆凳上站起身,又好言问道:“这间屋子,杜姑娘住得习惯么?”
杜千蕊轻声说道:“比外厅的厢房大,谢王爷厚待。”
“一路舟马劳顿,杜姑娘也早些歇着罢。”朱高煦道。
朱高煦回到自己卧房里,感觉身上疲乏,却因想得太多久久无法入睡,感觉十分难受。难受纠结的不仅是身体,连心里也同样如此。
郑和却没能有丝毫休息,从北平出发,便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赶到了滹沱河燕军大营。
燕王见到他,便叫将士退下,只留下心腹文武。郑和立刻向燕王禀报了京师详情,说完又道:“在京师忽然出了点差错,高阳王危急之下,没能见到都督陈瑄。”
“无妨。”姚广孝的三角眼愈发亮了,“只要将来形势有利,陈瑄自有人去说服!王爷大可不必担心。”
“嗯”燕王发出一个声音,好像是赞同、但也可能不是,他一脸沉思的样子。
郑和说完了高阳王如何惊险、后来藏在棺材里才侥幸脱身,此时此刻也不知道燕王作何感想,是否觉得亏待了高阳王?
郑和无法揣度燕王的心思,但在他的心里,燕王的三个儿子中,高阳王出力最多、也更卖命,另外两个王子几乎都躲在北平!
但是郑和怎么想并不重要,他也不可能去劝燕王燕王身边的心腹谋臣可以评论几个王子,但郑和却万万不能!毕竟谋士虽近,却难以靠近燕王的起居衣食;无论出多少计谋,最后决断也也只能燕王自己。
那宦官黄俨也是燕王心腹,现在却被派去服侍三王子了,会不会也有这方面的缘故?黄俨对三个王子的亲疏,是有明显倾向的。郑和想到这里,暗自期待着黄俨那厮的下场。
此时姚广孝也住了嘴,没有继续不厌其烦地劝说。
其实燕王能派二王子以身犯险,心里应该有定数了。果然他开口道:“山东不拿下,俺们的退路并没有了,盛庸随时可以西出,切断俺们的粮道和退路。”
姚广孝的声音道:“临江一决之策,原本是没有退路的方略;奉天靖难,一开始就没有退路了。王爷何必再想着退路?”
燕王缓缓踱着步子,走出了大帐,郑和等人便跟了出去。
时天色渐晚,滹沱河对岸的火光如火龙一般映在天幕,天边一片橙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