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景,就好像是通信多年的笔友,明明在信中已经互述衷肠,忽然见面了,却不知如何着手。剩下的只有陌生、难堪和紧张,面对面的相处,与那些思念全然不同。
朱高煦想讨好面前这个十七八岁的小娘,但看起来、效果似乎不佳。可能他眼下根本没有那种心情罢?疲惫不堪却难以入眠的浑浑噩噩,带来的烦躁,让他无法专心。
但是这出戏似乎应该演下去。朱高煦深深吸了口气,挤出一丝笑容,转过头去。这时沐蓁也正好转头过来,张开小嘴要说甚么,看见朱高煦的模样,她又合上了嘴|儿,眼睛瞧着他、似乎在等着朱高煦开口。
朱高煦道:“我刚回云南,最想见的人就是沐小姐……”
就在这时,沐蓁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忽然开口道:“汉王是想让我劝我爹?”
朱高煦愣了一下。
沐蓁轻声道:“汉王说以前不明白我的心,现在也是哩。”
朱高煦感觉脸上有点挂不住,嘴上却镇定地说道:“那但愿以后能明白,如果有机会。”
沐蓁道:“汉王想让我做甚么?”
“你愿意帮我?”朱高煦问道。
朱高煦脸上难以掩饰的难堪,似乎反而让沐蓁没那么紧张了,她甚至露出了笑容,用力地点头道:“嗯!”
那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里,露出的笑容依旧那么真,依旧那么纯粹,仿若是春天扶着清风绽放的百花。
朱高煦叹了一口气,观察了片刻沐蓁的神情,他沉声道:“胡广过几天会见西平侯一面,你设法听听胡广怎么说的,再告诉我,何如?”
沐蓁道:“我尽力。”
朱高煦站了起来,抱拳道:“多谢沐小姐,今日就此别过。”
“汉王!”沐蓁忽然唤了一声。
朱高煦转过身道:“怎么?”
沐蓁犹犹豫豫地说道:“你刚才与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朱高煦想了片刻,刚才他说了好些话。沐蓁问的,可能是最露骨的那句甚么“每次都想见到你、哪怕只一眼”之类的,但也不一定。
他心道:即便沐蓁没表露心迹前,因为那次不慎看了她的身子,毕竟是漂亮得十分精致的小娘,他确实幻想过几次,或因欲|望?
“如没有必要撒谎的时候,我这人一般都说真话。”朱高煦道。
沐蓁认真地说道:“若还能帮上汉王,您尽管开口。只要没有对不起沐家,我都愿意为你做!”
朱高煦此时随意了不少,口气也变得温和坦然起来,“沐小姐的恩,我定不会忘。”
沐蓁又道:“汉王心怀天下百姓,但是我爹……”
“我知道的。”朱高煦点头道,“或许我今天不该来见你。”
他走出了房屋,径直拿大帽盖在头顶,伸手向下一压、把帽檐压低遮住大半张脸,沿着走廊向沈园门口走去。
走廊外面冷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朱高煦的心里也笼罩上了一阵冷意。果然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包括沐晟、沐蓁。
但是,这个时候他没有消沉和畏惧的资格,因为他内心深处明白,自己早已没有了退路,心生媾和的幻想、只能被对手冷静的应对耻笑。
世上有太多的畏惧和不利的信号,会让人绝望、动摇。只有努力摒除掉心中那些毫无作用的东西,坚定自己的目标走下去!胜利只属于这样的人。
朱高煦停下脚步,走到雨中,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用力地咬了一下牙关,腮部的肌|肉顿时绷紧了。
胜利!只要一两次大的胜利,便能让世人亲眼看见,我朱高煦不是没有一点机会!
就在这时,朱高煦发现沐蓁也随后走出房子了,但是她没有过来,只是远远地站在墙边,默默地盯着雨中的他。
朱高煦回到走廊里,向沐蓁再次挥挥手,快步走出了沈园,径直跳上韦达守着的毡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