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直隶下了一场雨,秋雨之后天气下凉,京师已有了几分初冬的气息。
坤宁宫西边的红墙之间,有一道门楼;一过门楼,外面就是西六宫。当今圣上登基不久,封的妃嫔不多,而以前太宗皇帝的嫔妃也搬走了,所以西六宫有些院子已空了出来。
因张皇后信佛,宫里的宦官们便在西六宫挑了其中一座院子,布置成了佛堂。
簇拥在皇后轿子周围的人,大多是宫女和女官。剩下的除了几个小宦官,还有两个太监:一个是海涛、另一个叫杨庆。
轿子到佛堂院子外的门厅就停了,杨庆立刻撑开伞,十分稳当地遮挡在轿子门外;海涛则拿了一条手感很柔软的丝布垫着他的手腕,上前让皇后扶着下来。皇后会下厨做一些家务,但她只会为圣上操劳,一双手当然不能因为宦官的衣裳料子粗糙、而被丝毫磨粗了。
皇后被簇拥着走进门厅。海涛转身下令道:“你们都在门厅里候着,别乱出声。”
众宫妇道:“是。”
皇后先没有去佛堂,而是沿着檐台下的廊屋,进了一间厢房。海涛下令杨庆去端茶,他自己则跟着进了厢房。
海涛待皇后坐定,便躬身上前道:“夔州城的内情,奴婢已问清楚了。说是叛军守军里有个郑和拿礼物送给娘娘,却是觉得有些奇怪,他不是汉王的人吗?”
张氏的脸色顿时一变:“郑和一直是先帝身边的近侍,他怎是汉王的人?”
杨庆愕然道:“奴婢以为娘娘知道的。”
张氏皱眉道:“你说说,那是怎么回事?”
杨庆道:“早在‘靖难之役’前,太宗皇帝住北平,每次召见那时的高阳郡王,都是差遣郑和去;二人单独见面的时机非常多。除此之外,汉王身边的宦官王贵,时不时还送给郑和财物,早已结交……”
“这些事你听谁说的?所言确实?”张氏问道。
杨庆躬身道:“奴婢早在燕王府多年,以前只是做一些粗活,不过时间长了便能发现不少事儿。王贵与郑和曾有来往,乃奴婢亲眼所见!奴婢在皇后娘娘跟前,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张氏脸色不太好了,坐在那里没有回应。
杨庆抬头悄悄瞟了皇后一眼,又道:“还有一件旧事。‘靖难之役’时,有一次建文朝用离间计,想离间今上与先帝的父子关系;便送来了一封劝降的密信到世子府(朱高炽)……”
张氏点头道:“我记得那件事。圣上没有中计,立刻将奸谍和未扯开的密信,一起交给了先帝。”
杨庆弯着腰道,“娘娘所言极是。不过那时汉王听到了密信的风声,便想借机发难,在先帝跟前谗言今上。后来郑和去见了汉王,才劝阻了他;汉王因此偃旗息鼓,没有攻讦今上,深得先帝赞赏。”
就在这时,太监海涛返回了。海涛走进厢房,将手里的盒子打开,躬身上前,把盒子捧到皇后跟前。
皇后张氏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盒子里的古旧的佛珠,却许久没有伸手去碰。
“这东西太脏了,重新收起来。”张氏冷冷道。
海涛愣了一下,但未多嘴,他只是微微侧目看了杨庆一眼,便道:“奴婢谨遵懿旨。”
张氏又招手叫海涛靠近,她侧过上身,凑近悄悄说了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