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声音、弥漫着焦煤刺鼻气味的烟尘之中,朱高煦在各处转悠了一圈。他大致明白了制作钱币的过程,以及铸币厂使用了一些甚么技术。
只不过具体如何制作的过程,朱高煦一时没有全懂,这倒并不要紧;正如负责此事的宋礼,估计他也不是全清楚,他只消找对人、并安排诸事即可。
朱高煦走出了一间房间,在一道水闸旁站定。他从袖袋里摸出宋礼给的两枚铜钱样品,再次翻来覆去地瞧。
表面光滑、色泽鲜亮的精致铜钱,双面各有四个较大的字、以及一些小字。正面是“武德通宝”,底部还有四个小字“中央银行”;反面是“天下通行”,底部有小小的一行数字。因用钢范锻压而成,以至于上面的字样都是浮雕一般的形式。
还有编号?
朱高煦转头道:“这些数字何意?”
宋礼忙道:“回圣上,每一批钢范用一阵子会变形,得重新篆刻,字样便会多少有别;铜料也不尽相同。这些数,意思是钢范的批次。”
“有道理,想得很周全。”朱高煦点头称赞道。
宋礼又道:“臣所思虑者,防假。新铸的钱币,制作很难,一般人等难以仿制。朝廷正好提高新钱的价值,譬如一枚新钱、当成色上等的旧钱两枚,如此朝廷铸币便能获利颇丰。”
朱高煦听到这里,忍不住看了宋礼一眼。心道:果然是干过多年户部官儿的人。
朱高煦道:“铜钱价值不高、成本高;获利最大的,还是银钱。不过铜、银开采的多寡,会影响交换比值。咱们可以叫银钱为‘一圆’,铜钱依旧为一文,兑换率以每五年为期限,由‘央行’规定;然后以邸报的方式晓瑜天下,并在驿站、县衙外张贴公示。
除了先行的一文铜钱,你们还可以算出原料、锻铸成本,增铸面值十文、二十文的大钱,以便商铺零售时方便流通。大钱也用银钱铸造法,不要方孔、增加边线。”
宋礼作揖道:“臣等遵旨。”
朱高煦摩挲着手里的铜钱,琢磨了一阵。心说:不管会有甚么问题,但铸币的货币国策,肯定要比大明宝钞更加稳定,利于经济发展。
盖因这个时代的理论和制度,仍旧比较落后。朝廷缺钱也是常态,没有有效的核算和监督,朝廷便会铤而走险解决财政,纸币很难保证不滥发。但贵金属的铸币就不一样了,总得要有价值的原料;这种货币弊端也很大,但是落后经济制度下的最好选择。
朱高煦看了一会儿铜钱,又抬头瞧宋礼,终于果断地说道:“宋主事,你把户部的官卸任了,去吏部交接之后,便干中央银行的提举官。正三品衙门,职权是负责铸造钱币、制定货币政策法令,直接向皇帝或内阁负责,不受六部节制。”
宋礼愣了一下,径直跪伏在满是尘土地地上,叩首道:“臣叩谢皇恩,定鞍前马后为圣上分忧,不负圣上重托。”
朱高煦将宋礼扶起来,周围的文武都陆续向宋礼道贺。
朱高煦接着说道:“原先宝钞提举司有抄纸局、印钞局、宝钞库、行用库四个分司。抄纸局今后便负责验收铜料、银料,但提供原料的衙门是工部。行用库则改设到户部名下,负责验收钱币成品。如果流出的钱币出了问题,便按职权查工部、央行、户部相关人等,依律严惩。”
众官纷纷应答领旨。
这种布局是朱高煦早就想好的。他相信分权制衡才是保障手段,而不能只依靠于选择道德高尚、廉洁清明的主官。
朱高煦转头从人群里找到了王彧,便道:“王右使的差事办得不错。咱们几千年中创造了各种工艺技术,须得有人收集起来,在前人的基础上开发新的技术。假物院编修的那部书典,朕取个名字,就叫《天工开物》罢。”
王彧拜道:“圣上圣明。”
朱高煦道:“这部大典要进行管制,严禁流出朝廷,更不能让外藩得到。偷送外藩者,以叛国罪治其重罪、夷其族!国内商人要用其中的新技术,须得向守御司出钱购买专利;而守御司也可以出钱,向那些传家技艺的工匠,购买精湛的工艺记录。”
王彧道:“臣领旨。”
朱高煦转身看向身边的几个勋贵大将,一脸笑容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咱们费了那么大的事,养了那么多人,铸币厂也造好了,可不是只为了铸铜钱。要是征日本国没能得到银料,那可真要贻笑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