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事让人猝不及防,刘鸣意识到自己和整条船的人、都好像是上了刑场的死囚,只能等待命运的裁决。他甚么也做不了,唯有抱着旁边的木柱煎熬宛若一个溺水的人、死命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
这风浪实在太大,巨大的宝船也在风雨飘渺之间。偶尔刘鸣觉得、死亡已近在眼前,却在心底又保留着一丝侥幸。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居然忽然了,船体起伏也渐渐趋于平缓。外面传来了呼救声与叫唤的声音。
刘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叹道:“简直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慢慢摸向舱门,走了出去,外面的依稀灯光、终于让他大概看清了环境。他急忙走到木楼梯上,这时一个武将认出了刘鸣,喊道:“刘使君,唐指挥不在上面,他在下边的舵楼里。”
于是刘鸣返身往楼下走。舵楼里人来人往一片忙碌,唐敬的声音很快传来:“别急着往医楼上送,把受伤的人绑到柱子上、栏杆上!”
刘鸣循着声音走了过去。唐敬也发现了刘鸣,却甚么也没、只是看着刘鸣点了一下头。
“派人上去,叫指挥楼上把琉璃灯部点燃,并擂鼓警示,别让其它船误撞上来。”唐敬指着一个军士大喊道。
“得令!”军士抱拳应声,转身便跑步出去了。
唐敬的手掌一直抓着舵盘,完没有要离开半步的意思。为甚么他没去指挥楼?按理船上应该有掌舵的人,而长官则该在指挥楼里主持局。刘鸣不太清楚缘由,但见唐敬抽不开身,他也就识趣地没有多问。
刘鸣观望着唐敬的脸,只觉得这个武将此时忽然变得非常陌生了。
唐敬是个皮肤黑糙、壮的汉子,平素有时候是带着玩世不恭的戏谑,有时没打采,有时豪爽高兴。但此刻的唐敬,脸上却十分严肃专注,眉间的竖纹清晰可见。
他的眼睛炯炯有神,似有一些愁绪,却绝对没有丝毫畏惧。唐敬发号施令之后,正盯着舵楼外面的漆黑海面沉思。他不像一个武夫了,更像是要借景抒情、满腹韬略的大臣。
刘鸣靠近了过去,站在舵杆旁边,他没有话打搅唐敬,只是循着唐敬的目光,观望着外面的场景。但外面几乎甚么也看不见,光线十分黯淡,空中没有月亮、更没有半颗星星。
过了稍许,刘鸣的眼睛适应之后,能看清附近的海面了。波浪已经不大,翻滚着无数皱褶的海面看起来黑漆漆的,好似大海里灌满了墨汁。密密麻麻的海涛,让人有一种莫名的畏惧感,那黑暗狰狞的事物、恍若从地狱翻滚上来的。
“船已经调头,现在咱们正往北飘。”唐敬主动道。
刘鸣的心跳还很快,但看见风浪减少,剩下的只有后怕而已。他转头道:“船队不是要往南走吗?”
唐敬道:“风是朝北吹的、浪子也在向北移动。现在风帆已经部降了,宝船只能随风逐流。顺着风浪的向飘,让舵楼在后面,才能更快地转向。”
他还比划了一下、尝试解释船尾怎么控制船体转向的,只是不清楚。不过刘鸣倒是对“道理”很敏锐,一下子便明白了,或许就像杠杆。
“这么大的风浪,真是很少见,咱们运气不太好。”唐敬又道。
刘鸣松了一口气叹道:“幸好有惊无险。”
“谁的?”唐敬诧异道。
刘鸣更惊诧,问道:“怎么了?”
“风眼。”唐敬冷冷地道。
他转头看了刘鸣一眼,接着道:“将若没看错,咱们目前正在风暴的中间,所以暂且风了。要完穿过风暴区,还要经历一阵大风大浪。”
刘鸣怔在了原地,不出话来。
唐敬镇定地道:“接下来才是最危险的,船体可能遭受了一些损坏,而且没经验的人会因准备不足、而掉以轻心。大多海船都是躲过了第一次大浪,死在了最后的风浪里!”
“别的船呢?”刘鸣问道。
唐敬道:“不太清楚,可能在附近,也可能失散了一部分。眼下编队不重要,先别让船翻了、过了风浪再。”
刘鸣凝望着外面的海面,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上。飞快起伏的黑色皱褶,看起来虽然丑陋、却那么从容均匀,难以想象危险藏在何处、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