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店镇沿河而建,站在河上石桥往两边看,能瞧见河岸石阶下淘米浆洗的女子、屋舍门前含饴弄孙的老人、乌篷船里撑着竹篙的渔夫和傍晚天空中稀稀落落的炊烟。
乡民们见步安一行都打扮气,就有人壮着胆子上来问,是不是过路的儒门书生,听说他们来自天姥书院后,都又惊又喜,几乎奔走相告。
几人被带到了镇上的富户家里,被乡绅模样的男主人小心翼翼地招待着,围坐八仙桌旁,喝着越州龙井,尝着茴香豆和松子糕。
不多久,上了年纪的当地保正也找了过来,听到六人中竟有三位先生时,一张老脸激动得颤颤巍巍,凄苦道:“不瞒祝先生和两位女先生,我这柳店镇白日还一派清平,夜里闹鬼闹得凶啊!”
屋主一边搀扶着老保正,一边也摇头叹息。
祝修齐起身说:“老人家不必担心,我们既然路过这里,自然要为你们除一除害。你先坐下,给我们说说,这恶鬼平时是怎么闹的,有没有害过人?”
男主人闻言搀着老保正坐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总算把镇上闹鬼的事情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柳店镇向来民风淳朴,乡志上记载的凶案屈指可数,照理不会有什么恶鬼,可坏就坏在这小镇沿河而建。
历朝历代不知道有多少薄命女子在这条河里轻生,又不知道有多少对狗男女在这里沉了塘,浸了猪笼。现在邪月一来,她们全都化作了厉鬼,每到夜里就在岸旁出没,吓得人根本不敢出门。
步安心想,投河自尽的大概都成了小鬼,被沉了塘的冤屈可就大了,说什么民风淳朴,把那些野鸳鸯绑住了活活淹死的,还不就是这些淳朴的乡民嘛。老实人理直气壮地干起坏事来,可真是吓人。
话虽如此,他也不至于拿自己这套价值观来要求这些人,只是低头翻了翻白眼。
祝修齐听完两人诉苦,略一思索,道:“现在天色尚早,我们先找个住处歇一歇脚,天一黑便去捉鬼。”
老保正赶紧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连连作揖,不住道谢;男主人也立即张罗着给众人安排住处。
步安和素素被分到了这家的一间小厢房,房间布置得有些书香气,大概是男主人家的某个少爷住的。他直挺挺躺倒在床上,心想天姥书院也不算太没落,至少名头在这柳店镇上还是很管用的。
素素坐在床沿,撑着脑袋想事情,过了一会儿才问:“公子,有人跳进河里寻死变成了鬼我能听懂,可是沉塘和浸猪笼又是什么意思?”
步安摇头笑道:“小孩子家家的,说了你也听不懂。”
素素低头“哦”了一声,眉头却仍然微微皱着,显然是试图自己想明白这件事情。
步安坐起身来,道:“走了一天路,你不累的吗?”
素素眨了眨眼睛道:“不累啊,一点都不累呢。”
“不累?”步安顺势趴在床上,很不要脸地说道:“不累就给我捏捏腿吧!我可累得腰酸腿胀!”
素素欣然答应,一双小手在步安的腿肚子上轻轻起来。
“重一点再重一点哎哟,别那么重对就这样。”步安舒坦地蒙头钻在干干净净的被褥里,感慨道:“素素啊,等到了越州城,我也要挣下这么一座大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