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傍晚,书生就站在南城城墙的垛口上,城下官兵数千众,竟无一人敢上前”茶楼上的食客说起此事,口沫横飞。
“书生到底何方神圣,莫非是不世出的儒门大才,司徒彦?”过路的行商显然是见过世面的。
“非也非也,听说那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只凭着胸中一股浩然正气,就将大军吓退了。”
“当年张翼德喝断当阳桥,是勇武过人,一个弱书生,如何吓得退城下大军?”
那食客惩一时口快,此时也自知说脱了,却仍不肯失了面子,故作高深般笑笑,道:“你只知张翼德,而不知孔明吗?那书生自然是使了个空城计,才让官兵畏而不前的。”
两人一问一答,不时又有旁人补充,把那书生吹得当世孔明一般。而事实上,那一天傍晚发生的事情,既没有这么传奇,也没有这么简单。
七司打下县城,又打退了一拨官兵,士气正旺的时候,突然说要弃城出走,众人几乎全都泄了气从泉州城出发,到这时大伙儿已经一日夜没合过眼,眼看着天又要黑了,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城池,竟然要拱手送人,任谁都想不通。
据城而守,居高临下,方能以少胜多,要是一走了之,再遇上官兵,可就更难应付了。
劳师远征,夺城又弃城,这些都足够伤士气,但是都不如另一桩事情更令人灰心没人知道步爷在想些什么?
这世上真正的铁军,只听军令,不问缘由,然而刚扩建不到半个月的七司,却远不是如此。这支队伍里,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让他们行军可以,因为这是练兵;让他们攻城可以,哪怕只为了争一口气;让他们打退官兵也可以,那是为了占城。
可占了城又不要了,这算哪门子事儿?
当有人觉得,这是拿他们在寻开心,事情就有些变味儿了。
步安看到了这种变化,却没有时间去解释了。当下,他做了自己认为最正确,也最能鼓舞士气的事情。
六营集结完毕,准备往北退兵的时候,他站在队伍前,简短而镇静地说道:
“官兵大军就在几里之外,咱们先避其锋芒。你们先走一步,我留下断后!”
众人闻言不禁动容。
张瞎子头一个不答应,梗着脖子喊道:“步爷不走,瞎子也不走!砍了脑袋不过碗大的疤,怕他个娘嘞!”
平时从来不爱出头的游平,也着急上火般喊道:“步爷你不走,咱就都留下拼命!”
“都他么闭嘴!”步安一声断喝,怒目圆睁:“这才出来几天,就使唤不动了么?!都有自己的主意了?!”
“步爷!”洛轻亭抹着泪喊道。
“瞎子,带上队伍直往北去!遇山上山,遇水渡水!我拖上一会儿,就来找你们!”步安不由分说地下令。
这一回,张瞎子也不敢违逆,一跺脚大喊道:“步爷保重!弟兄们!走!”
队伍远去,步安隐约看到晴山不断地回头张望,便朝她笑了笑,也不知道晴山有没有看见。
“公子,”素素扯了扯步安的衣角:“我,我我想留下来陪你,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