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四一早,林惟均便在客栈正堂守着,等见了步安,便将昨日分田分地与招募守城乡勇的事宜一一汇报。
他似乎是知道定闽军没能招到人手,提议说,要不要想点法子,鼓动一番。听他的口气,所谓“想点法子”,多半是阴损主意。
步安一边喝着清粥,一边摇头,示意无妨。
林惟均又提议说,客栈里住得很是逼仄,将军不如搬到县衙去,官舍地方大,一应家什器具都全,城中豪门留下的丫鬟下人,也正好收纳。见步安不为所动,他又补充道:“县里一日无主,百姓们心里便踏实不下来……”
他这话有点意思,明里像是捧着步安,实际却有些揣摩上意的意思。昨日步安曾说,让他暂任宁阳主簿与巡检二职,却没有提过,由谁来做这个临时知县。
在林惟均看来,步安领了这虎狼之兵,充作大军先锋,志向自然不在这宁阳一县之地。那么等来日稳定了局势,宁阳县由谁做主,可就难说了。
步安瞥了他一眼,心说:就你这脑袋瓜子,大概是辗转想了一夜,才琢磨出这个以退为进的说法吧?
“林员外说笑了,”步安毫无心机般笑着答道:“我是武将,哪有住到县衙去的道理。说到底,眼下这宁阳县,你林员外就是主,我只是过客罢了。”
林惟均听得暗暗吃惊,心中既喜又忧,喜的是步将军似乎对宁阳县没有多大兴趣,忧的是万一他当真撒手不管,自己身上的担子可就太重了。
“将军过谦了,”林惟均愈加小心,正色道:“这满城百姓都视将军为再生父母……”
步安推开空碗,起身摆摆手道:“你也不必说这些客套话了。光复宁阳县,你林员外必然是要记上一功的,富贵荣华,自不必说,至于能走到哪一步,得看你自己的能耐。我就算想帮你,也只能帮到这一步了。”
林惟均躬身让出一步,深深作揖,恭谨道:“是是是,将军大恩,小人不敢或忘!惟愿将军耳提面命,时时鞭策指点……”
步安闻言一笑,淡淡道:“我眼下倒正有一件事情,要指点指点你……”
林惟均恭恭敬敬地躬着身,等到听清步安的“指点”,面色不由得大变。
……
……
“什么?又要走?”邓小闲一脸惊讶。
六位统领聚在步安房中,只听了他的开场白,便都面面相觑。
“这……这才刚拿下宁阳县,就这么一走了之,有些不妥吧?”洛轻亭忍不住问道。
“只怕咱们前脚刚走,这边又要乱将起来。”张瞎子也为难道。
游平见他们三个都表达了意见,惠圆和尚与晴山姑娘又向来沉默寡言,似乎只剩下他没有表态了,便摊摊手道:“我听步爷的。”
步安很乐意听听他们的反对意见,但是这些意见并不能改变他的想法。他沉默片刻,见众人不再说话,才笑着道:“说具体点,咱们一走了之,怎么个不妥,宁阳县又会如何乱将起来?”
洛轻亭张了张嘴,皱了皱眉头,似乎理不清思路,朝张瞎子看了一眼,见他也侧头沉思,似乎正在心中推演。
“我倒觉得,不会这么快就乱起来……”晴山忽然开口。
“怎么不会?”邓小闲急道:“那林员外看着就不像好人,步爷给他尝了点甜头,钓他三五天还好说,日子一长,恐怕这小子又起非分之心。若是拜月邪教卷土重来,凭他这软骨头,必定会开城相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