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司拼死拼活打下来的剑州、延平两府,步安却不敢贪功,道理其实很简单。
要知道不久之前,皇帝刚刚御赐婚约,令步安入赘余家。当今圣上年轻气盛,金口玉言断无收回的道理可若是不收回这桩婚约,便是再大的赏赐,也抵不过平定七闽的功劳。
这是其一。
宋尹廷坐镇七闽道已有大半年,始终拿拜月邪教没有办法,他步安只带了两百人入闽,便手到擒来这让宋尹廷的面子往哪儿搁?让曲阜书院的面子又往哪儿搁?
这是其二。
张承韬经营七闽道多年,要将拜月教嫁祸于他,会有多少人头落地?又将得罪多少人?
这是其三
事实上,这些都还是其次,更直接的原因在于,步安想要隐藏实力,就必须找一个足够分量人物,来接下这份功劳,将得来的好处匀一些给他,又能站在幕前,为他遮挡视线、分担仇恨。
宋尹廷显然是最理想的对像。
原本右相屠良逸也是步安的备选,但是现在屠家正处于风暴漩涡之中,再给他们拉仇恨,只怕好心办成了坏事。
宋尹廷世家出身,活了一把年纪,做官又做到了这个份上,稍加思索,便能参透其中玄机。
然而,这些都还是细枝末节,宋尹廷最关心的是,步安怎么可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解了拜月之乱?
假如这一点有误,那其余一切,就都没有意义。
“步公子,”宋尹廷自打见到步安起,便或多或少地将他当做江南名士来对待,此时态度愈加客气:“我很想相信你所说的可又委实不敢信。”
步安知道,眼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派兵去延平府,一探究竟。
然而这最简单的办法,却又最费时间。
时间太重要了,宋尹廷在剑州、延平两府没有探子,张承韬却未必譬如那三个和尚,就可能与他有关假如这位布政使大人知道了事态局势,先一步行动,想要对付他,可就平白多了许多麻烦。
军队一来一回,最起码也得花上一日夜可是要赶在张承韬之前,先下手为强,便拖延不得。
步安暗自思忖,等宋尹廷到了延平府,亲眼得见,终归是一目了然,既然瞒不住,还不如如实相告。
于是他便将自己到了宁阳县之后的所作所为,大略陈述了一遍,尽量挑要紧的说,至于降妖捉鬼的经历,自然是将阴煞瞒下不提,又故意将妖邪说得羸弱一些,过程说得惊险之极。
宋尹廷忽而眉头紧皱,忽而拍案叫绝,等到步安说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借刀杀人,劫富济贫,纵虎归山,驱贼守城,诱之以利,挟之以灾,攻心为上”时,已赫然站起身来,慷慨激昂道:
“宋某人自忖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此等胆识与谋略!步鸿轩竟然逼你入赘余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虽死亦不能解恨!”
“老大人过誉了晚辈当不起。”步安躬身作揖。
“我若给你三千人马,要你即刻开赴汀州,一扫拜月余孽,你有几分把握?”宋尹廷忽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