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软绵无力的温吞日光映在宁阳县百姓激奋的脸上时,那些煽情台词的编纂者,早已经踏入了南边的群山。
随意凑拢的柴火上,烤着一只刚从洞里掏出来不久的瘦兔子,烟熏火燎的,假如从天上看下来,必然显眼得很。
“公子,你猜能招上多少人来?”素素蹲在火堆前,认真地看着洗净了的兔子皮,在火上慢慢渗出油来。
“三五千人吧。”步安不时看一眼天空。
“这么多?”素素嘴巴张得圆圆的,接着忽然笑道:“宁阳县里男人多,女人少,我这两天,便瞧见街市上老有打架的。把他们招来当兵也好。”
步安闻言,不禁夸赞道:“素素也变聪明了。”
素素捂着嘴窃笑这段话分明是昨天离开宁阳县前,她听张瞎子跟洛姑娘说起的。
事实上,这也是步安的意思。
剑州府遭了拜月教的灾,大半年时间里,“木头”都是吃得少,干得多,其中老弱妇孺几乎死绝了,剩下的多是青壮汉子。
这些人都已家破人亡,虽然刚清醒了不久,还不至于闹出什么大事,日子一长,便必然是个隐患。索性趁着漳州玄骑来袭,将他们收拢起来,编入定闽军,好好捶打一番。
张承韬与拜月邪教到底有没有勾结,眼下还不好说,但无论从宋尹廷还是步安的角度,都会把这件事情做死。
如此一来,张承韬自然而然地,就成了这些破落户们恨不得抽其筋、啖其肉的生死仇家想来这回动员之后,招上来的兵,也多半都是这些人。
“公子是不是嫌他们闹事、不安分,要把他们全派去送死?”素素问得平心静气,仿佛根本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怎么能说是送死呢?”步安心说刚夸了你聪明,怎么又故态复萌了,一边看着天上,一边悠悠道:“保家卫土,原本就是他们份内的事情。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你可别忘了,便是这些人,拦着薛姑娘,不许她搅乱祭祀的”
素素本来还听得很仔细,直到听见“薛姑娘”这三个字,便心里痒痒的,之后公子又说了什么,她全没听进去。
半晌,她才喃喃道:“她还背了一个乙等过,没有受罚。我看她近来夹着尾巴,像是想要蒙混过去呢。”
这小丫头孩子气又上来了。
步安笑着摇摇头:“这些日子,薛姑娘不知道救了多少弟兄的伤,即便犯过错,也已经将功补过了”
他见素素嘴巴越翘越高,话锋一转道:“不过跟素素还是不能比。”
这回素素却没有笑,反而一脸委屈的样子,扁着嘴像是要哭出来了。
步安有些纳闷,正要出声安慰,只见这小丫头迅速抹了一把眼角,破涕为笑道:“我就知道公子都看在眼里的。”
原来她这些日子,一直见不着公子,此时被公子夸奖了,心里虽然高兴,却还是隐隐有些委屈。就仿佛是先前受了莫大的冤屈,忽然沉冤昭雪,喜不自胜,却也忍不住要哭。
步安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柔声哄了一会儿,才接着刚刚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