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楠只感觉浑身难受,飞快地扒拉完那碗面,逃命似地去了书房,提起笔开始写明日要交给王世贞的作业。
他一走,荀芳语却不动,还在用筷子夹着桌上的菜小口小口地吃着。
安婆子手一挥,示意其他人退下,低声埋怨:“姨娘,你就不能笑一笑吗?整天这样板着脸,老爷心中只怕不喜欢。婆子在淮安找人打听过了,老爷现在的官职是行人,虽然只是八品官,可将来前程大得很,即便是知府老爷见了他也是十分恭敬,将来这家业也小不了。”
“这做老爷的,将来发达了,三妻四妾自然是少不了的。将来说不准家里还要进来多少女人,不可不防。”
“姨娘你想啊,云娘是老爷的患难之交,大妻的地位谁都抢不过去。至于素姐,那个狐媚子听说以前是青楼女子出身,最懂得侍侯人了,长得也跟妖精似地。而你,这么高,又生得不好看,凭什么跟人争?”
荀芳语还是不说话,但吃饭的动作却快起来,到最后简直就是狠狠地将菜朝樱桃小口里塞。
安婆子继续唠叨:“姨娘要想在这家里日子过得好,就得整天霸着老爷。现在正是个好机会,云娘有孕在身,十月怀胎,在孩子五六岁之前,不可能来京。素姐刚生完孩子,还得在家侍奉主母和照顾两个孩子,也不可能到京城来。”
“老爷现在还没在京城纳妾,正是良机,你必须生一个孩子,最好是男孩,巩固姨娘在家中的地位。”
安婆子本是荀家的老人,大户豪门的宅斗见得多了,斗争经验丰富,属于久经考验的革命干部。早年,她是荀举人一个小妾的陪房丫鬟,为主人争宠可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
当然,她之所以在分家的时候被分到荀芳语这边来,自然是政治斗争的牺牲者。她所效命的姨娘在十年前就病故了,这些年过得非常不如意。
到荀芳语身边之后,看到周家有一妻二妾,又两个孩子。而且,周老爷前程远大。这婆就嗅到了久违的硝烟的味道,焕发了职业生涯的第二春。
她非快地获取了荀六姐的信任,这次六姑娘来京城也是她的建议。
按照安婆子的说法,姨娘你留在淮安和云娘、素姐她们争来争去也没有什么意义。没有生下子嗣,你就是无本之木。不如千里跃进大京师,来个战略大转移。
荀芳语本就是个没主张随波逐流之人,在她的安排下就这么懵懵懂懂地来找周楠。
听到安婆子说生孩子的事情,那一夜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荀芳语面色有点苍白实在是太可怕了怎么可以那样?
安婆子安慰道:“六姐,咱们做女人的不都要这样,想当初,我跟着你父亲的姨娘到了荀家,也侍侯过你父亲。可惜啊,老婆子我不能生育。如果有个孩子哎,说不定更倒霉。”
荀芳语心中突然有种恶心的感觉,伸出手来将自己耳朵堵上。
安婆子一把拉开她的手,正色道:“大户豪门都这样,你现在回屋沐浴更衣,老婆子就算拼得一身剐也要将老爷引到你房中去。”
荀芳语不住摇头。
安婆子怒了:“姨娘,这么多人跟你到京城,你却不肯了,做人得有担待,别叫咱们没有个下场。”是啊,大伙儿现在都是你六姨娘的家奴。你若没个孩子,在家里没地位,将来这么多家人的日子怎么过?
见荀芳语身子在颤,安婆子心中同情,叹道:“没事的,没事的,放心好了。”
周楠今天终于不用写小黄,这一篇千余字的随笔写得分外顺畅。
写到结尾的时候竟然有种收不住笔的感觉。
看来,写作有的时候也是一件很爽的事情啊,他心中感叹。
照现在这个进度,到明年夏天,言写作这一道关口应该能顺利度过。关键是多读多看多写,没有捷径可走。
看时间差不多了,周楠放下笔,伸了个拦腰,信步走回卧室。
突然,安婆子拦住他:“老爷,请你去姨娘房中安歇。”
周楠和荀芳语的关系比较尴尬,倒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现在去她屋,大家也就是相对无言,也没多大意思。
就道:“罢了,本老爷公务学业缠身,已然疲倦,就不过去了。”
“不行。”安婆子还是拦住去路,语气异常强硬。
好大胆的婆娘,有这么对主人说话的吗,周楠就冷下脸:“是何缘故?”
安婆子:“老爷,婆子也曾经侍侯过荀老爷大户人家,书香门第的规矩却是懂的。荀老爷以前曾经说过一句话,说的是,圣人有言,身为一家之主,不可能专宠一房。每房每月都必须去几日,如此才符合圣人大道。否则,就是不合礼制。”
“老爷也是读书人,这个道理想必是懂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一事至为要紧。”
周楠:“还有这个说法?照你的话说来,本老爷在什么地方睡觉,自己还做不了主了?”
安婆子正色:“是的。”
说罢,就朝旁边两个丫鬟一挥手。
三人蜂拥而上,簇拥着周楠就送进荀芳语的院子。
“这这简直就是荒谬啊!”周楠仰天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