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端有浓重的血腥和焦糊味袭来,周楠实在忍不住住,打开门窗。
屋中顿时大亮,景物变得清晰。
他已经能够看清楚空明的模样。
只见这道人浑身衣裳已经破烂,头发胡须上着干涸的血污,十根手指已经肿胀如胡萝卜,显然先前被打得极惨。
周楠心中暗叹,想不到史江这么质彬彬一个书生,下手竟然如此之狠。想当初史知县何等无为而治谦和的一个人,怎么生了这么厉害的一个儿子。
“空明,你骂我虚伪也好,骂我唱红脸也好,本官也不想和你废话。这事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归有解决的时候。天子内帑何等要紧,一万两银子不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吞了。说吧,钱落到谁手里,又有谁想要栽赃陷害裕王?只要你招认了,本官或可面,放你一条生路。”
周楠走上前去,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感觉手下的空明软弱无力。
空明推开周楠,喘着气轻咳道:“谁要你这个狗官扶?面,放我一条生路,你做得了主吗?”
周楠:“本官既然答应了你,就能做到。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官自入仕途以来,从来都没有见过血,你也不例外。”
“咯咯,咯咯,你保证不了的。”空明小声笑起来,又开始咳嗽,直咳得满眼泪光:“至于钱到什么地方了,又是谁人主使,道爷我却是不可能告诉你的。”
他捂住嘴的手一挪开,手心却全是咳出的血。
周楠面色一沉:“空明,要见本官可是你主动提出来的,你这是在调戏本官吗?你可知道,此事甚大,纸包不住火,再拖延下去某只能将你交付有司,到时候国法如山,你就只有一个死字。”
空明:“蝼蚁尚且偷生,本道怎能甘心就此兵解。不过,正如周大人你所说,此事牵涉甚大,我就算招认出主使,大人你未必就能护得道爷周全。咯咯,你不行。”
周楠脸色难看起来:“说吧,你究竟要什么?”
空明;“我要见裕王,送贫道去裕王府。”
周楠:“你要见王爷?”
空明估计是伤得实在太重,说了这么多话,实在是支撑不住,又软软地坐了下去,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喘气:“我后面那人究竟是谁,只能对王爷说。他位高权重,天上地下也只有裕王能够报我周全。”
周楠冷冷道:“莫说这事我做不到,就算可以,只怕我不会让你去见王爷。”
空明惨然一笑:“过得两日,站在我身后那人必然知道此是已然暴露,必然会放出谣言说王爷动用了天子内帑。此事若是传到天子耳朵里是什么后果,想必大人你也清楚。到时候,朝廷派员调查此案,我是招还是不招了。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死字。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好害怕的?你周大人是天子近臣这事,谁人不晓。你说话,王爷必然会给面子的。”
“原来你要见本官就为这事?”周楠哼了一声:“我是不可能让你见王爷的,咱们就在这里慢慢耗吧!”
从丹房出来,周楠吩咐史江:“江,你带我的信去裕王府,拿了回信。另外,叫人帮空明沐浴更衣,再雇一顶轿子候着。”
史江吃惊地张开嘴:“司正真要带空明去见裕王?”
周楠无奈地说:“不然还能如何,如果我是空明,要想活估计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贼道人说得没错,天上地下,能得他周全的也只有裕王了。不然,咱们还能怎么样?罢,也是本官倒霉,恰好碰到了这莫名其妙事,不湿脚也湿脚了。只要将人朝王爷那里一交,我也脱清干系了。”
“好,司正放心,我这就去王府走上一趟。”
大约等了一个时辰,史江就回来了,禀告周楠王爷已经看过周大人的信,说他可以见一见空明。若空明从实招认,当保他一条性命,命周楠一个人带着空明去王府。
周楠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道:“总算可以将空明这个烫手的热山芋交出去了,万幸,万幸!”
当即,周楠就命史江等人撤回道录司,然后和空明挤进轿子一路朝王府行去。
先前,周楠还找吕祖殿的道长和监院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话,让他们管好下面的人,守口如瓶。否则,若是出了事,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这两个道观的一二把手自然知道其中的好歹,没口子地答应,回答说,司正放心,若下面的若敢乱说,直接打得半死,报到道录司革去道籍撵出观去。
这人二自然知道这笔失窃的银子是皇帝内帑,却一直不在周楠面前提起。
周楠看到两人肥胖的圆脸,也不说破。心中恼火:“这两个杂毛实在可恶,差点害了本官。等着瞧吧,以后天子布施,本大人的队伍就算走到你们吕祖殿也会过门不入,你们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空明,你不要紧吧?”周楠问。
轿子在上下颠簸,每起伏一下,空明就咳嗽一声,继续将一丝血吐在手心上。
“死不了。”空明痛苦地将身体靠在后面。
周楠感觉他身子其软如棉,真担心他一不小心就死在轿子上:“放心好了,等下你只要从实招来,王爷就会找郎中给你治疗的。裕王是有名的贤王,言而有信,必然会妥善安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