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江:“好,咱们上楼去。”
前一阵子,周楠在徐阶那里提出想给自己的幕僚史将谋个官职。
周楠现在是徐阶手下的得力干净,他说的话,徐阁老自然点头。就让补了史江一个宛平县丞的官职,说是先过渡一下。待得过上两年,再调去中央部院。
说到这里,或许有人奇怪,按照明朝的人事制度,县丞一般都由举人担任,史江一个小秀才凭什么去做这个副县?
这里面有两个原因。
首先,县丞这个官职固然必须由举人担任,不过,国子监监生坐监期满,也可以外派。前一阵子徐阶运做此事的时候,先给了史江一个国子监的名额,在那里走了一道程序。国子监的祭酒高拱虽然和徐阶是政敌,两人为了争首辅打得头破血流。这次虽然没能竞争到首魁,但还是如愿入阁了。在入阁之前,他和徐阶达成默契,我替你补史江进国子监,拿到毕业政,你也别在老夫入阁的事情上设置障碍。
其次,别说宛平县丞,就算是正印知县,也没人想做。
明朝京城设了两个县,北面、西面归大兴县管;南面、东南则归宛平。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做恶附郭省城。
大兴、宛平两县附郭京城,简直就是十世恶人,恶贯满盈才遭此天谴。
京城中达官贵人实在太多,可说是扔一块石头出去就能打中一个皇亲国戚。四品多如狗,七品不如狗。
大兴还好一些,毕竟是经济发达地区。宛平就惨了些,位于郊区,且都是军事管理区,有大大小小十多个军营。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丰台大营,军人的数量比百姓还多,基本上是白天兵看兵,晚上数星星,军地关系不好协调。
每次有官员接到去这两县上任的委任状,都是如丧考比。
好在史江也知道自己去宛平是个过渡,现在也算是有官身走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步,表示非常满意。
他刚拿到官照,准备下月初一再去上任,今日依旧做周楠的师爷,算是站最后一班岗。
看到他满面得意的表情,周楠心中突然感慨:想当年我做衙役的时候,知县、县城是何等高不可攀啊,为了一个从七品的杂流官可说将所有力气的用上了。现在江之因为我的一句话,就拿到了县丞的官位。可见,上面有人是何等重要。
在上楼后,二人就听到旁边有人正大声议论:“林兄,你猜这次朝廷会补哪两位大人入阁为相?”
听到这话,周楠和史江停了一下,转头看去,却见是一桌正喝得耳酣眼热的读书人。
京城除了官多,就是读书人多,尤其是这一段时间。
现在是十一月中旬,会试在明年二月初九,距离现在只剩八十来日。早在秋初,就有各省的贡士们进京待考,有的人甚至在长期寓居京城,一住就是十年。
再加上等着秋闱的秀才们,三五千人总是有的。
那个被问到的林兄显然是这一众书生的首领,为人也有些见识,他板着手指道:“我朝自来就有非进士不得做官,非翰林不得为相的规矩。另外,入阁为相还得有一定品级,须得是部院大臣,至少也得是侍郎。”
又有书生道:“林兄这话人尽皆知,这不是废话吗?京城部院那么多,上上下下几十上百号人,鬼知道哪两位大人能入阁。”
林兄吃他的埋汰,心中不喜,感觉受了冒犯。冷笑道:“这是其一,第二,对与入阁之人在资质上也有要求。宰辅者,需精通政务,从中央都地方的事情都得门清。因此,必须有在地方任职的经历,必须有督抚一方的履历。如此,有入阁资格的人也不太多,掐指一算就能算出来。”
听他这么说,众人纷纷点头,道:“林兄说得是。”
见大家首肯,林兄更是得意,道:“你们都说张太岳张居正可以入阁,那是胡说。张白龟连个侍郎都不是,就算要擢拔,也得去做个侍郎过度一下,或者先去巡抚一方。算起来,这次能够入阁的不外是郭朴、黄光升、陈以勤、严讷、唐顺之五人,甚至赵贞吉都有可能。”
听这位林兄指点江山激扬字,其中有提到自己个人命运巨大转折中所遇到的贵人唐顺之,周楠眼皮子一跳。
他和史江相视一笑,便在小二的带领上进了雅间。
一进阁中,关上房门,外面的喧嚣瞬间就听不见了。
客人还没有到,也不忙布菜。
小儿就给周楠和史江一人冲了一杯香片,又点了线香。
檀香氤氲而起,旁边花架子上一盆水仙正在怒放。
史江见旁边再无他人,端起茶喝了一口,叹道:“这天儿真干燥啊,渴死我了。哈哈,想不到严大宗伯也有入阁的的可能,今日咱们要和他的幕僚见面,这不是巧了吗?”
是的,周楠他们今天就是要和礼部尚书严讷的手下见面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