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毅诚:一切是都停止了。这夜晚停止了,那月亮停止了,那街灯,这个秋千,你和我,一切都停止了。
于舒茵:天气真的变凉了。(滨柳将外衣披在于舒茵身)滨柳,回昆明以后,会不会写信给我?
彭毅诚:我已经写好了一叠信给你。
于舒茵:真的?
彭毅诚:而且,还算好了时间。我直接寄回你昆明老家,一天寄一封,明天你坐船,十天之后,你到了昆明,一进家门,刚好收到我的第一封信。接下来,你每一天都会收到
我的一封信。
于舒茵:我才不相信,你这人会想这么多!
彭毅诚:(从于舒茵身外衣口袋里拿出信)所以,还没有寄。
于舒茵:我知道。
彭毅诚:(将信交给于舒茵)这样,你确定可以收到了。
于舒茵:(走动,彭毅诚跟随)有时候我在想,你在昆明呆了三年,又是在联大念的书,真是不可思议,我们同校三年,我怎么会没见过你呢?或许,我们曾经在路擦肩而
过,可是我们居然在昆明不认识,跑到沪才认识。这么大的沪,要碰到还真不容易呢!如果,我们在沪也不认识的话,那不晓得会怎么样,呵。
彭毅诚:不会,我们在沪一定会认识!
于舒茵:这么肯定?
彭毅诚:当然!我没有办法想象,如果我们在沪不认识,那生活会变得多么空虚。好,算我们在沪不认识,我们隔了十年,我们在……汉口也会认识;算我们在汉口
也不认识,那么我们隔了三十,甚至四十年,我们在……在海外也会认识。我们一定会认识。
于舒茵:可是那样的话,我们都老了。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彭毅诚:(握于舒茵的手)老了,也很美呀!
于舒茵:(两人一起看表)晚了,我要回去了。(去手提袋拿围巾,跑过来,指布景)滨柳,你看,那颗星星!(将围巾围在滨柳脖子)
彭毅诚:你这是……
于舒茵:我今天到南京路,看到这条围巾,想你围起来一定很好看。
彭毅诚:你别管钱嘛!你看,多好看!等我回到昆明以后,这里天要变凉了,你要常常围哟!我还帮我妈买了两块衣料。这次,是我们家抗战以来第一次大团圆。我重庆的大哥、大嫂也要回来。滨柳,你知不知道,昆明一到过年,每一家满屋子都铺满了松针……那种味道,才真正地叫过年。
彭毅诚:回家真好哇!
于舒茵:你怎么了,又想家了?总有一天你会回到东北去的。东北又不是永远这个样子。
彭毅诚:东北不是说你想回去可以坐火车回得去的。
于舒茵:总有一天你可以回到东北过年嘛!(彭毅诚伤感地往一边走,于舒茵随后安慰他)战争已经过去了,这年头,能够保得住性命已经不容易了。有些事情不能再想了。
彭毅诚:有些事情不是你说忘忘得掉的。
于舒茵:可是你一定要忘记呀!你看我们周围的人,哪一个不是千疮百孔的?
彭毅诚:(激动)有些画面,有些情景你这一辈子也忘不掉的。
于舒茵:可是你一定要忘记,你一定要学着去忘记呀!
彭毅诚:好,像这段时间我们两个在一起,你说我会忘得掉吗?
于舒茵:哎哟,我又不是让你忘掉我们之间。我是说那些--不愉快的事:战争,逃难,死
亡。你一定要忘记才能重新开始。滨柳,这些年我们也辛苦够了,一个新的秩序,一个新的国要来了。(看表)我真的要回去了。房东要锁门了。
彭毅诚:之凡,(挽住之凡)再看一眼。
于舒茵:(依偎滨柳)滨柳,我回昆明以后,你会做些什么?
彭毅诚:等你回来。
于舒茵:还有呢?
彭毅诚:等你回来。
于舒茵:然后呢?
这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彭毅诚和于舒茵之间的如梦似幻的感觉。
现场的工作人员甚至有一种想要打死这个发出脚步声的人的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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