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不愿意离开柳营巷,也坚决反对拆迁,就是因为这个吧?”
“没错。我太爷爷留下的遗愿,要世世代代守护这里,守护那棵老柳树。他不知道当年日本人为什么要找那棵老桑树,华老爷子又为什么一把火烧掉,但他知道日本人想要的和华老爷子守护的一定不是一棵树那么简单。他说华家就是为那棵桑树而活着的,当年要不是为了把柳树移栽过去,他也死在那场大火里了。所以我们毕家就是为这棵柳树而活的。”
毕生花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截短短的柳枝,“我小的时候,每到春天,爷爷就会带我们去剪老柳树的枝条,然后扦插到江边。那里还有好几棵柳树是我插活的。”
“可是你这样要守到什么时候呢?这里迟早要拆迁的。”青木说。
毕生花说:“小时候我也这样问过爷爷,他说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等到了那天就知道了。我也知道现在还守着这样的家族传统实在不合时宜,但怎么说也算是个念想吧。”
她轻轻拨弄着手中的枯枝,抬头看向青木。两人挨得极近,外面的寒冷让伞下显得愈发温暖。
青木也迎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她的眼里充满了柔软的光。就像乌鸦说的,原来的男人婆变得越来越有女人味了,虽然穿的衣服还是那么中性。
“额我这次去新西兰不是去旅游,所以”青木忽然觉得自己的话好苍白,而且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
毕生花噗嗤一声笑了。
“你去就去好了,不用管我。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跟你说,我不会离开柳营巷。而你不一样,你不是普通人,你不可能一辈子呆在柳营巷。不管你到哪里,只要记得这里有一棵老柳树,记得你曾经在树下站了一天一夜,记得还有一个愿意守护一根木头一辈子的人,就足够了。”
“可是”
“别可是了,那只死乌鸦的话你也听!”
这时候,青木忽然感觉到手中的伞一沉,砰一声响,一个墨黑的小脑袋沾着几点白色雪花,从伞的边缘倒挂下来:“喂喂,如花,我是在帮你好勿呱!”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青木一次又一次地来到那棵老柳树下,回想他当初站在树下的一天一夜。
那时候的情景历历在目,可是他却想不起当时他自己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了,至于这之前的事情,只要一想,头就嗡嗡地大,脑子里像糊了浆糊一样。
毕生花讲的故事不尽详实,很多都是她小时候听她爷爷讲的故事,难辨真假。但听在青木耳朵里,却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总觉得,自己来到这条街不会是无缘无故的。这棵老柳树,这土里的桑树根,以及这里发生过的故事,会不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当初满大街的人都把他当叫花子,最后只有毕生花收留了他,这算不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青木记得毕生花提到了南镇夏家,当年和桑树营的华家同为吴中两大家族。那么夏家的人,尤其是年事颇高的夏文远应该对当年的事情有所了解。
所以,他决定在去新西兰之前,再去拜会一下夏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