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二颗太阳也变成夕阳的时候,天终于暗了下来。天边的云彩开始变幻出不同的色彩和形状,这让人有种回到了地球的错觉。
太阳还没完全沉下去,一些明亮的星星就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睛,从天幕上偷窥人间。它们越来越亮,一片片璀璨的光芒倒映在湖面,从山坡上望过去,几乎分不清哪个是湖,哪个是天。
拉里夫人蹲在湖边,把双手清洗干净,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她显然很累了,从战斗结束到现在,她一直在帮伤员清洗和包扎伤口,有些伤很严重,又没有任何医疗条件,处理起来非常麻烦。
她洗了把脸,对着湖水捋了捋微微凌乱的头发,才站起身来,回到已经点燃的篝火旁。
佩特鲁正在火上烤一条鱼,这是他刚刚从湖里抓来的。
野人们围着另外一些火堆也在烤鱼,那些尸体被埋掉以后,他们就只能靠摘野果和捕鱼充饥。
他们捕鱼的技术不错,连常年在海上的佩特鲁都不得不佩服他们。
佩特鲁撕下一条鱼肉递给拉里夫人:“尝尝吧,这鱼很新鲜。”
拉里夫人接过鱼尝了一口,表扬道:“味道不错,没想到你还是个好厨师!”
佩特鲁得了夸奖,很是开心,说:“可惜没有调料,要是能跟斯通先生要点盐过来就好了。”
天完全黑了下来,星空显得越来越低沉,就像天花板上的弹珠,仿佛伸手就能摘到。巴纳德环拢着猎户座大星云缓缓从东边的天空升起,看上去比昨夜又近了些。
青木才意识到,他这时还在离地球一千光年的地方,可能比昨天又远了几光年,而刚刚过去的一天,不知道在地球上又过去了多久。
他把乌木杖放在一旁,拿出柳条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柳条上的嫩叶在星空下泛着银白色的光芒,就像度了一层银。他感受着里面微弱而不息的生命的力量,似乎联通着某个遥远的地方,而那里,正有生命在孕育,在萌芽,在欣欣地生长。
库伯塔走过来,似乎想说什么,大概是想到青木听不懂他的话,只是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他看了一眼青木放在地上的权杖,脸上闪过那么一丝怪异的神色。然后他就走开了。
看库伯塔的样子,是想要和青木进行意识交流的,但意识交流需要权杖,而权杖已经给了青木,青木又是个懒人,他正在享受柳条带给他的温柔,自然懒得捡起地上的权杖来和库伯塔交流。
野人们开始在库伯塔的带领下对着星空吟唱。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野人的吟唱声吵到他了,青木才收拾好柳条,捡起神木杖,懒洋洋地站起来。
他先去看了看那些伤员。
拉里夫人虽然不是专业的医护人员,但她很细心,所有的伤口都处理得很好,佩特鲁作为一名曾经的王牌佣兵,在拉里夫人的“威逼利诱”之下,拿出了战场急救的本事,帮了不少忙。
除了几个重伤的之外,其余的伤员也和别的野人们一起吟唱着,能匍匐的匍匐着,不能匍匐的也尽量蜷曲着身体,做出虔诚的姿态。
青木看了一圈,不明白他们为何每天都要对着头顶的星星这样做,如果天气始终这么好的话,他们难道就不需要睡觉了吗?
他摇了摇头,来到拉里夫人的火堆边。佩特鲁扔过一根插着烤鱼的树枝来,青木接住了,尝了一口,发现除了淡了一点,味道还不错。
拉里夫人问道:“那些伤员的情况都还好吧?”
青木说:“都很好。”
夫人说:“还是要注意一下,条件太差了,可能会感染。”
青木点点头,说:“夫人,其实,您不必那么做的。”
拉里夫人说:“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但有些事情不必太在乎我的感受,在神面前,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神?”青木奇道,“神在哪里?”
拉里夫人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谁都看得出来,现在整个部落都是你的子民了,他们把你当神!当初是你救了我,哦,当然还有佩特鲁——”
她感激地朝佩特鲁笑笑,“我感谢你们!我也憎恶那些伤害我的人!但当我们从那座岛上逃出来以后,那个时空已经毁灭了,那个世界的一切都消失了。这是一个新的世界,我们不应该再耿耿于怀于前世的经历,不是吗?
现在,青木先生成了他们的神,他们变成了我的恩人的子民,如果我再把他们当成仇人来看,那么仇恨将永无休止,我们的内心也永远得不到平静。这个世界不应为仇恨而存在,我们也不应为仇恨而活着。当罪恶已经消失,报仇的对象已经不在的时候,我为什么还要执着于仇恨呢!”
青木有点不知道怎么接拉里夫人的话。夫人说他是神,可是在她面前,青木忽然觉得自己很渺小,至少是很懒惰,因为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么多。
“可是,您总也不必要亲自这么做,清洗伤口,包扎这些事情,我可以让部落里别的人去做。”
“不,他们不专业。这方面,佩特鲁比他们强一百倍。”
“没错!额……”佩特鲁的了夸赞,心情大好,但内心又矛盾重重,总觉得帮野人疗伤是件让人窝火的事情。他可没有拉里夫人这么伟大,也不理解只是换了个岛而已,怎么就成了隔世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