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子大言!”旁边的项伯终于找到发作的借口,马上就咆哮道:“才拿下了区区四县,就敢不把旁人放在眼里!陈胜现在的地盘是没有你大?还是兵马没有你多?你竟然也敢不把这样的英雄豪杰放在眼里?”
“伯兄息怒,且听令侄把话说完。”张良赶紧劝说,又向项康问道:“少帅,你说陈胜这么做隐患太多,究竟他有什么隐患?你又说陈胜绝不可能长久,那又是何原因?还请赐教。”
“陈胜的隐患多得数都数不清。”项康也懒得再和张良假惺惺的客套,直接就懒洋洋的说道:“他每到一地都尽招全县壮丁,竭泽而渔疯狂扩军,士卒求量不求质,虽然扩军迅速,但是军心不齐,缺少凝聚力,打顺风仗的时候倒是可以一往无前,势不可挡,但如果遭遇挫折,马上就是兵败如山倒的局面,再没有任何反手之力。而且敌人只要足够聪明,稍微用出一点离间计,陈胜的军队很可能就会马上四分五裂,甚至还有可能倒戈相向,反过来对他陈胜下手。”
“其次是陈胜这么做,会失去民心支持,也会让他将来无路可走。”项康又冷笑说道:“眼下正处秋收的关键时刻,陈胜每到一地,都要强行把全县的壮丁带走,全然没有考虑黔首乡民来年的生计问题,这个时候他有抢来的县城存粮供养军队,一时半会倒是不会出现危险,可是时间长了怎么办?民间无粮,他也没有粮食,他的军队还怎么打仗?黔首乡民来年无粮可吃,怎么可能不怨恨他?没有了民心支持,他的军队又面临断粮危险,他又怎么可能打得过如狼似虎的暴秦主力?”
“至于其他的隐患,那就更多了。”项康继续哼哼,说道:“士卒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没有足够的武器盔甲装备,靠着人多欺负仓促组建的暴秦县兵郡兵倒是得心应手,可是碰上了真正的暴秦主力就只会注定是不堪一击。所用将领没有经过历练,也缺乏约束控制,不是关键时刻靠不住,就是迟早必反,和他陈胜反目成仇。夺占城池不重视控制,不知道提拔任用得力官吏治理安民,得到容易,丢掉也只会更容易。这样的军队,怎么可能长久?”
尽管没有推心置腹的对张良一一讲述分析陈胜吴广必然会迅速灭亡的各种原因,但是项康这些懒散粗略的话语还是,还是在一定程度上动摇了张良对陈胜吴广起义军的向往,仔细盘算了许久后,张良还点了点头,说道:“少帅言之有理,这些确实都是陈胜的隐患,只希望他能及时醒悟,改正弥补。”
说完了,张良又说道:“可是少帅,陈胜这股义师的所作所为,固然是隐患重重,可是你如果一味只是保守四城,也同样前景不会乐观啊?对于将来,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打算?”
“韩叔父放心,小侄当然不会一味的保守四城。”项康答道:“但我刚刚拿下四座城池,兵马士卒还没有经过严格训练,武器装备也还不够完善,田里的庄稼也还没有来得及全部收割,我也不能立刻大举用兵,继续开疆拓土。所以我现在只能是等,等我做好了准备,也等天下彻底大乱,更多的义军蜂起反秦,然后再图谋进取。”
“等天下彻底大乱?”并非穿越者的张良有些傻眼,惊讶问道:“少帅,你觉得天下一定会彻底大乱,还会有更多的义军起来反秦?你确定将来的天下大势一定会这样发展?”
“那是当然。”项康更加懒散的回答道:“天下苦秦久矣,有我在泗水四城高举义旗,又有陈胜吴广统兵在前,正面堵住了暴秦军队出兵关外的道路,六国的旧民遗族又怎么可能坐失良机?所以我敢肯定,要不了多久,天下一定会民变四起,六国遗族也一定会纷纷举起反秦复国的大旗,到了那时候,暴秦军队顾此失彼,我也就可以大展拳脚,四面进取了。”
不是穿越者,不知道很快就会发生的天下巨变,张良当然觉得项康这话有些不靠谱和过于想当然,也不由有些怀疑项康是个夸夸其谈之辈。同时项康的话语之中,又无意中提到了六国遗族这个张良无比关心的话题,所以张良也改了口,试探着问道:“少帅,那对于六国旧族的复国之举,你是打算支持配合?还是只想让大楚一家独大,甚至让大楚取代暴秦,一统天下?”
如果知道张良的真正身份和姓名,那么不用说,项康当然会慎之又慎的回答这个问题,尽力讨好在历史上一度狂热支持恢复六国的张良。但是没办法,不知道张良的真正身份,项康在回答这个问题时当然就有些大意,答道:“到时候再看,如果真的是大势难挡,我当然不会反对恢复六国。”
项康没有把话说完,也还算小心的没有暴露自己拥护大一统的坚定立场,不过祸害三叔煽动六国旧民反对自己的借口和机会,但是这也已经足够了,光是看到项康在这个话题上的随意态度,张良就已经对项康彻底的大失所望了,既失望于项康的不图进取,也失望于项康对将来天下局势发展的过于想当然,更加失望项康对于恢复六国的冷漠态度。所以话不投机之下,本来还有很多问题想向项康请教的张良干脆闭上了嘴巴,暗暗叹道:“竖子难成大器啊。不图进取抱残守缺也就算了,竟然还对其他五国如此蔑视,全然忘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成功?”
这时候,项庄和项猷等人仍然还没有来到县寺聚宴,心中失望的张良也突然觉得有些内急,只能是道了声歉起身到堂往入厕,结果张良正在放水的时候,项伯也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张良的身边,低声问道:“子房,怎么看?”
抿了抿嘴,张良还算客观的给出了一个评价,低声说道:“伯兄勿怪,在我看来,令侄若非真的身怀奇才,见识卓著,就是大言不实,难堪重任。非此即彼,再无他论。”
项伯当然最喜欢张良对自己的族侄评价不高,冷笑说道:“就他那样,还身怀奇才,见识卓著?这下你明白了吧,他创建的这支义军如果没有我的统率,绝对只会是昙花一现,小水沟里的泥鳅,翻不起任何风浪,还早晚会被暴秦军队剿灭。”
自吹自擂了一句后,项伯又低声嘱咐道:“子房,一会我的子侄们到齐以后,我就要准备动手了,到时候你可要帮我说话,等我成了这支反秦义军的主将之后,一定封你为大将,将来也一定帮你光复韩国。”
“我尽力吧。”张良答应,又低声说道:“伯兄,拜托你一件事,还是暂时别把我的真正身份和姓名告诉你的子侄们,继续叫我的化名韩良,也别称我的字。”
“为什么?”项伯诧异问道。
“当然是因为项康那个小竖子烂泥扶不上墙,你比他更不如,这支军队不管是继续由他率领,还是由你统率,都很可能不会长久,我得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张良心中冷哼,嘴上却说道:“当然是为你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曾经在博浪沙刺杀过嬴政那个暴君,暴秦军队如果我在这里,还帮着你们项家举兵反秦,就很可能会集中兵力优先来讨伐你们,到时候事情就麻烦了。”
不知道张良的心中算盘,人头猪脑的项伯当然是马上点头,说道:“还是子房考虑得仔细,好,我暂时不公开你的真正身份和姓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