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豹默然,半晌才又问道:“周叔匹夫还又有没有说其他的话?”
“有。”柏直点头,这才继续说道:“周叔匹夫还说,算退一万步,章邯匹夫他们良心发现,没有动手强抢大王你的基业,司马卬那个匹夫也绝对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自古以来,没有那一个国王会嫌自己的疆土太广,子民太多。而且到时候章邯匹夫他们肯定还要从大王你手里勒索走一大笔钱粮,我们魏国军队也肯定更加不是司马卬的对手。”
“还有。”柏直又补充道:“周叔匹夫又明白说,请大王你不必怀疑他有没有胆量擅自撤兵,故意让章邯和司马卬这些匹夫捡便宜拿下安邑,只要能让我们和章邯、司马卬这些匹夫为了河东土地大打出手,他回去也足够向项康小儿交代。”
魏豹缓缓的坐回了自己的所谓王位,魏由却是极不服气,说道:“我不信司马卬和章邯这些匹夫能有这样的胆量,难道他们不怕诸侯盟主西楚霸王找他们算帐?”
“魏宗正,周叔那个匹夫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柏直小心翼翼的说道:“他明白说了,西楚霸王或许是不会答应章邯和司马卬这些匹夫吞并魏国,但是他也绝对不愿把章邯和司马卬这些匹夫逼到项康小儿那边,所以西楚霸王最有可能还是选择牺牲我们已经给他帮不忙的魏国,讨好章邯和司马卬这些能够给他帮大忙的匹夫。”
魏由也闭了嘴巴,和在场的魏军武一样面露忧色,不得不开始掂量引狼入室的后果,魏豹更是心七八下,许久才问道:“周叔匹夫还有没有其他的话?”
“只有最后一段了。”柏直答道:“周叔匹夫让罪将告诉大王,说他是魏人,深得项康小儿信赖的汉国护军都尉陈平也是魏人,念及母国旧情,只要大王你开城投降,他和陈平一定会在项康小儿面前为大王你求情,包管可以让大王你获得秦王子婴更好的待遇。但是大王你如果连他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都不要,他和陈平是想帮大王你的心,也没有这个理了。”
所谓的大殿鸦雀无声,安静得连彼此之间的呼吸声音都能清楚听到,许多早不看好魏国前途的魏国武目光诡异,垂着头只是盘算如何投降保命,魏豹和魏由等顽固派则是个个心乱如麻,既不甘心此交出权力地位,可也不敢忽视周叔的威胁——毕竟,背叛秦国的章邯等人,还有背叛赵国的司马卬,人品确实都不怎么样,绝不会介意这个机会强行抢走魏豹的地盘和基业。
还是在过了许久后,魏豹才慢腾腾的向众人问道:“诸位爱卿,周叔匹夫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你们说吧,我们是应该坚守待援,还是做出其他的选择?”
知道魏豹还没拿定主意,都怕说错了话招来祸事,在场的魏国武全都是一声不吭,魏豹再三追问都是如此,最后魏豹也没了办法,只能是这么说道:“既然都拿不定主意,那散了吧,让寡人自己想一想。”
魏国武一起唱诺,行礼告退,差点被魏豹砍了的柏直也畏畏缩缩的跟着众人告辞,魏豹也懒得理他,只是盘起了腿,在所谓的王座枯坐发呆,心愁肠百结,无论如何都拿不定主意,还一度盘算过弃城而逃,到其他地方去东山再起,可是考虑到如今的现实情况,魏豹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华夏九州都已经被项羽分封得干干净净,兵微将寡的魏豹不管是跑到那里,那里的主人都绝对不会容许魏豹在他们的地盘招兵买马,征税筹粮,重建魏国军队。
是夜,有情有义的周叔兑现了诺言,果然没有出兵攻打安邑城,可魏豹还是一直没能拿定主意,孤坐到了清晨也是如此。而到了天色全明的时候,城守军又派人来向魏豹禀报,说是周叔派人到城下呐喊招降,公布了昨天晚他对魏国军队手下留情的情况,要求魏国军队务必在午时前打开城门投降,否则午时一到,汉军要发起正面强攻。
魏豹没理会守军的禀报,也没吃什么早饭,可是这样的鸵鸟心态注定无用,到了巳时初刻的时候,族兄魏由还是亲自来报,说是周叔已经亲自率领汉军主力出营,正向安邑南门这边杀来。魏豹迫于无奈,也只能是直接向魏由问道:“兄长,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是死守?还是投降?”
魏由迟疑,片刻后才说道:“大王,周叔匹夫的话虽然是威胁,可真的很有道理,现在的情况,算我们能够坚持到援军抵达,章邯和司马卬匹夫也不会放过我们,只会把我们连皮带骨头一起吞了,还很可能连一条活路都不给我们留。”
魏豹不再说话,只是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坐得太久双腿早麻了,只站到一半重新跌了下去,魏由慌忙前搀扶,魏豹也这才吩咐道:“传令全军,放下所有旗帜,解除所有武装,随寡人出城,向汉军投降。”
魏由的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赶紧大声替魏豹传达命令,魏豹也好象放下了千斤重担一样,神情变得无轻松。而魏国将士的反应也是一样,魏豹的投降命令逐渐传开后,到统兵将领,下到普通士卒,几乎全部都是如释重负,无不庆幸魏豹做出了正确选择,让自己不必再担心有性命之忧。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先是安邑城的魏国旗帜全部放倒,然后在魏豹的亲自率领下,魏国武和自行解除了武装的三千魏军残部步行出城,径直来到了周叔的旗帜面前跪地投降,魏豹还双手献了自己的玉玺和印绶。周叔也不敢怠慢,连忙下车将魏豹亲手搀起,很是诚恳的说道:“大王放心,既然你做出了明智选择,旧臣一定不会负你。”
魏豹点了点头,算是道谢,几次想要张口说话,却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些什么。结果也在这个时候,一辆打着汉军旗帜的马车突然冲到了近出,车的汉军官员一边表明自己的身份,一边快步跑到了周叔的面前,大声说道:“周叔将军,汉王令旨!”
“快念!”周叔立即答道。
“将军,应该不必念了。”来传令的汉军官员苦笑说道:“汉王的令旨是叫你不必有任何顾忌,放心抢渡黄河,进兵安邑。没想到将军的动作这么快,还没等下官把令旨送到你的面前,你已经把魏王本人都给拿下了。”
“什么?!”魏豹听出不对,惊叫道:“周将军,听这口气,河东这一战,汉王是还没给你开战令旨,你擅自打了?”
“大王恕罪,的确是如此。”周叔点头,十分坦然的说道:“河东这一战,汉王的确没有给旧臣令旨,是旧臣自行决定了打的。”
魏豹彻底无语,半晌才无痛苦的哀号道:“寡人败得一点都不冤啊!有眼无珠到了这个地步,竟然把周将军你这样的用兵大才驱逐出军队,活该寡人要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啊!”
再这么哀嚎也没用了,有眼无珠到竟然拱手让出了陈平和周叔这样的武大才后,在秦末乱世昙花一现的魏国迅速走到了道路尽头,成为了第一个被项康和汉军消灭的诸侯国,刚刚换回魏国旗帜的魏国旧都安邑城,还不到一个月时间,也被迫改为悬挂赤红色的汉军旗帜,成为第一座被汉军霸占的诸侯都城,让魏豹给全天下的诸侯王都带了一个坏头。
两天后,章邯、司马欣和董翳率领的五万多秦军降卒,倒是信守承诺回援到了安邑北面的左邑县城附近,可是左邑县城已经易帜投降了汉军,周叔又率领着两万汉军在安邑虎视耽耽,军需匮乏的章邯等人害怕被周叔拖入消耗战,为了节约粮草军需,留下余力对付已经元气大伤的赵国军队,章邯等人只能是赶紧在左邑城外抢了一把再次掉头北太原郡,没敢和汉军争夺河东土地。
司马卬也是如此,才刚收到魏豹投降的消息,稍微权衡了一下利弊,司马卬同样是马下令撤回了增援河东的军队,至于原因么,当然是司马卬不愿和出了名难缠的项康拼得元气大伤,白白便宜了其他诸侯,还给赵国旧主赵歇乘机找自己算帐的机会。项羽不思集权搞什么分封诸王,开历史倒车的恶果,也一点点的逐渐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