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子弟兵的忠诚和顽固大大出乎了项康和汉军将士的意料,即便已经亲眼看到项羽在阵上自刎而亡,忠于项羽的众多西楚军江东子弟兵仍然拒绝向汉军投降,不是自刎追随项羽而去,就是向密密麻麻的汉军人群发起自杀性冲锋,用鲜血和生命谱写了一曲西楚军的悲壮挽歌。
不要说夸张和离谱,在这个重义轻生的时代,即便各种各样贪生怕死的卑鄙小人已经开始粉墨登场,也仍然还有着无数视死如归的忠义侠士,历史上远远不及项羽的齐地军阀田横自刎而死时,尚且还有五百壮士自杀追随,当然就更别说英雄盖世的西楚霸王项羽了。
很可惜,江东子弟的自杀性冲锋注定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在汉军将士犹如狂风暴雨一般的猛烈攻击面前,这些江东子弟仅仅只是给汉军队伍增添了一些无谓的伤亡而已,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改变西楚军在这场决战中彻底惨败的残酷命运,也阻止不了其他西楚军将士在求生欲望驱使下向汉军投降的选择。
才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最后一名负隅顽抗的江东子弟兵就永远躺倒在了战场上,还被愤怒的汉军将士乱刀砍成了肉酱,余下的西楚军将士,包括项羽最信任的卫士长吕马童在内,全部都放下武器跪地投降,流着眼泪接受汉军的发落和命运的被动安排。
在另一个战场上,得知了项羽自刎的噩耗后,被汉军重重包围的西楚军大将季布也彻底丧失了斗志,抛下武器坐地闭目待死,他身边已经不到两千的残兵败将则纷纷跪地投降,汉军将士一轰而上,把最后不到百名的冥顽不灵者乱刀斩杀,轻而易举的俘虏了自行放弃抵抗的季布,也很快就把季布押解到了项康的面前请功。
这也是时隔数年之后,项康与季布的再次重逢,为了方便招降其他的西楚军将领和余下的西楚军城池,项康也果断选择忘记了季布曾经当面嘲笑过自己做事不够光明磊落,还有项康起兵时季布近在咫尺却坚决不肯加入少帅军的往事,不但亲手为季布松了绑,还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了季布伤痕累累的身上。
再然后,项康当然又假惺惺的说道:“季将军,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没有做错什么,当年你不愿为本王效力,是我们的志向趣味不同,后来你坚决追随西楚王与我军为敌,也是各为其主,与你个人没有任何的关系。现在你如果愿意留下,本王绝对不会亏待了你,你如果不愿意留下,等你的伤治好了以后,也可以随时离开,本王绝不过问。”
季布也不是那种彻底顽固不化的人,见项康说得动情,又见项康这么给足了自己的面子,季布当然马上就选择了向项康伏地拜倒,顿首请降,项康哈哈大笑,除了再次搀起季布之外,又当场把季布封为都尉,留在了自己的身边听用,还赐予重赏,季布听了大喜,忙再次向项康行礼道谢,与项康之间的嫌隙顿消。
又继续好言安抚季布的时候,一个卫士突然快步来到了项康的面前,向项康行礼奏道:“启禀大王,丁疾将军率军杀入西楚贼军的营地后,遇到了一群主动放下武器投降的西楚贼军将领士卒,为首者三人自称是大王你的同族兄弟项襄、项冠和项悍,还请求立即拜见大王你,丁疾将军亲自验明了他们的身份后,也已经安排了专门人手把他们送了过来。”
“快,快,快把他们请来。”
卫士的话还没有说完,项康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下令召见项襄和项冠等人,可是卫士答应了之后才刚转身,项康却又叫住了他,改为吩咐道:“领我去见他们,本王要亲自去迎接我的同族兄弟!”
一半是确实怀念,另一半则是出于愧疚,领着汉军文武快步冲到了现场,重新见到了当初帮着自己组建少帅军的项冠、项悍和项襄时,项康不但流下了激动的眼泪,还不顾自己的身份,主动向神情复杂的项冠和项悍等人抱拳拜倒,哽咽说道:“小弟项康,见过两位兄长,项襄阿弟,你长大了。”
见项康竟然以汉王身份向自己们拜倒行礼,大吃一惊的项冠、项悍和项襄三人当然是马上跪地还礼,年龄比项康稍微小些的项襄还赶紧说道:“阿兄,你千万别这样,你是汉王,又是我的阿兄,我怎么敢当你这样的大礼?”
项康流泪起身,先是亲手搀起了项悍和项襄,安慰他们说不要再提以前的事,最后才亲手搀起当初最后一个离开自己身边的项冠,还直接面向项冠,无比坦白的说道:“阿兄,我没脸再骗你了,当初我确实是故意把你派回彭城的,因为那个时候,项羽阿兄才刚不答应把我的妻子一家送到砀郡和我团聚,我就知道,我和他迟早有一天会反目成仇,为了不让兄弟亲情羁绊我的手脚,也为了不让你为难,我就故意把你派回了彭城。”
“都已经过去的事了,还提起来做什么?”项冠叹了口气,同样无比坦白的说道:“也怪我们,是我们贪图阿兄给的荣华富贵和优厚待遇,即便早就觉得函谷关的事情不对劲,也帮着阿兄和你为难,害了项睢和项声两个兄弟,也害了无数的楚汉将士,还连累了那么多的无辜黎庶,阿弟你决定吧,不管你如何发落我们,我们都绝对不会多说半句话。”
“阿兄,你们是我的兄弟,我怎么可能舍得发落你们?”项康苦笑,又主动抱住了项冠,流泪说道:“阿兄,以前的事,我们再也不要提了,从现在开始,我们继续做兄弟。”
项冠与项康拥抱着流泪答应,连连点头,项康又主动说道:“阿兄,还有件事要告诉你,项羽阿兄死了,他是自刎的。”
“我知道,我们已经听说了。”项冠哭着说道:“不过项羽阿兄就算现在还在,我们也绝对再不会跟他走了,我和项庄阿兄他们已经查清楚了,函谷关的事情,全部都是刘季那个无耻匹夫搞的鬼,你是被冤枉的。而且我们还已经知道,项羽阿兄其实早就知道真相,他只不过是不想和你平分天下,才坚决帮着刘季匹夫冤枉你。所以早在今天早上,你还没有和项羽阿兄决战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他了。”
“阿兄,这件事是真的。”项襄赶紧替项冠做证道:“今天早上,因为劝项羽阿兄向你求和,项庄、项冠和项悍三个阿兄,都被项羽阿兄关进了囚车,准备治他们的罪,是我带着人把他们从囚车里救了出来。”
项康点了点头,还摸了比自己年龄稍微小些的项襄脑袋,可是摸到了项襄的头发时,项康却又猛的想起一件大事,忙左右张望着问道:“项庄阿兄呢?他到那里去了?项襄你刚才不是说,你把他救出了囚车,怎么不见他来这里?”
“他去追刘季那个匹夫了!”项襄赶紧说道:“我把项庄阿兄从囚车里救了出来以后,因为听说刘季那个匹夫已经带着败兵抢先南逃了,他就马上带了十几个骑兵去追刘季匹夫,说是一定要亲手给项睢和项声两个阿兄报仇。”
“糊涂!他怎么这么冲动?”项康一听叫苦,跺脚说道:“刘季匹夫身边还有军队,还有猛将保护,他带着十几个骑兵就去追杀,怎么可能打得过刘季匹夫,别把命给白白送了。”
言罢,项康又赶紧派人给追击西楚军败兵的汉军各部传令,要求他们找到项庄后,马上叫项庄回来和自己见面,然后再慢慢商量如何收拾刘老三,末了项康还合掌祷告道:“但愿别追上,项庄的性格太耿直不懂机变,身边的人又太少,肯定不是刘季匹夫的对手。”
“阿兄,还有一件事。”项襄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季叔带着项猷阿兄跑了,说是要回彭城去重整旗鼓,和你继续再打下去,我本来想劝他们留下来向你投降,可是晚了一步,没能见到他们。”
听到这话,项康身边的汉军文武难免都有一些忍俊不禁,也巴不得项伯项大师能够说到做到,逃回彭城后重整军队,再和汉军打一场决战这样汉军诸将肯定就可以抽签抢功劳了。项康也无奈的苦笑了一下,然后问道:“现在留守彭城的,是项先和项甸吧?”
项襄赶紧点头,又说道:“彭城还有一万多军队,另外我们在淮南征召的新兵,也在向彭城开拔的路上。江东那边的后军,阿兄你可以不用担心,宋义在会稽郡的大末县起兵反叛,牵制住了我们的江东后军。”
项康点了点头,又问道:“两位阿兄,项襄阿弟,你们谁愿意替我辛苦一趟,去彭城把这里发生的情况告诉给项先和项甸,劝他们向我投降?”
项悍、项冠和项襄当然都马上表示愿去,项康盘算了一下后,还是把这个差使交给了项冠,让项冠去白拣这个几乎是注定到手的大功,以便将来论功行赏时弥补当初被自己故意调回彭城的项冠。项冠欢天喜地的抱拳唱诺,又问道:“阿弟,那季叔和项猷怎么办?你如果不给他们一点承诺,他们恐怕不会这么容易答应投降啊?”
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感觉重新出现在了项康的身上,可是没有办法,犹豫了一下后,项康还是说道:“烦劳阿兄告诉季叔,我答应封给他的雍侯爵位和食邑一定兑现,还有项猷阿兄,他也继续是我的阿兄,该给他的,我一定不会少。”
项冠一听大喜,马上明白这次南下劝降已经没有任何难度,也赶紧请求立即南下彭城去劝降项伯和项先、项甸等人,项康则微笑说道:“不急,一是没有这个必要,二是我的军队还在追击不肯投降的败兵,路上肯定战斗不断,太危险了。阿兄你还是先休息一天,去和项它见一见面,明天再出发去彭城劝降吧。”
项冠答应的时候,项康又恶狠狠的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暗道:“稍微拖一拖时间,看看能不能出现奇迹,希望灌婴率领的骑兵能够追上项伯那个老匹夫,我对那个老匹夫和他儿子颁布的必杀令,可是还没有撤消。”
这一天,还发生了许多事情,除了汉军主力展开了超大规模的追击战痛打落水狗外,泗水西岸的沛县县令见西楚军大势已去,不但迫不及待的在当天就派人来向项康请降,还献出了沛县城池和许多过河逃命的西楚军败军士卒,还有南面二十多里外的留县小城也是一样,在大势所趋的面前,这些实力单薄的西楚军地方官员当然没有任何为项羽殉葬的念头。
还有一件让项康意外的事,傍晚的时候,此前西逃到了泗水西岸的泗水亭亭长邱越,竟然主动给汉军送来了曾经骗过项康的当世著名狗狗克星樊哙,说是刘老三在南逃的时候,派人把樊哙送到他的住处养伤,想让昏迷不醒的樊哙伤好后再南下去和他会合。原本项康念在樊哙的鼎鼎大名和在历史帮着建立伟大汉朝的份上,还想好生善待樊哙,只可惜樊哙的伤势太重,被同乡送到了汉军军中没过多久就断了气,项康无奈,也只好是让人把樊哙就地安葬在了泗水亭,让他叶落归根。
这一天,汉军将士也始终没有找到骑马追击刘老三的项庄,项康对此十分焦心,可是又无可奈何。而更让项康无奈的是,第二天上午的时候,筋疲力尽的汉军骑兵收兵回到营地休息后,又报告说他们虽然追上了保护项伯项大师父子逃亡的西楚军队伍,却没有能够干掉项大师父子,让他们给乘乱逃进了道路东面的沼泽林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