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崞县北上后的第二天夜里,在距离突厥营地只有三十余里的情况下,突厥军队的活动也陡然猖獗了许多,当夜曾经两次向隋军发起骚扰性攻击,好在隋军是立木为寨营地防御力比较强,两次都用乱箭射跑偷袭骚扰的突厥小股骑兵,这才没给突厥军队以可乘之机,确保了主力大军安全过夜。
营地有栅栏和鹿角拒马保护,守起来倒是比较容易,外出巡哨和侦察敌情的隋军斥候却吃不小的亏,在数量占据着绝对优势的突厥哨骑面前,以火为单位出击的隋军斥候每每被突厥哨骑聚众围攻,寡不敌众下死伤不小,仅仅一个晚上就损失了二十余名斥候,同时对突厥军队的侦察力度也为之大减。
斥候战不利的消息送到隋军中军大帐中,包括李渊李大使都建议陈应良加强一下斥候战的力度,保护斥候安全,更严防突厥轻骑迂回穿插到隋军背后,陈应良却笑道:“急什么?我们离开崞县才六十里,就算突厥想要大规模迂回穿插,也不会这么急吧?”
笑着藐视了对手一通,陈应良下令大军继续向北开拔,按照头一天的安排布置把五路大军分为两队,前队为太原隋军与江都隋军,数量约五万余人,后队则是陈应良的谯彭嫡系和云定兴的左屯卫、刘长恭的右武卫共约七万军队,前后共进,缓缓逼近突厥大营,并且还只走了十里路程就马上安营扎寨,步步为营的向雁门城和突厥营地逼近。
隋军主力的动向传到突厥营中,以始毕可汗为首的阿史那一家都有些沉不住气了,纷纷大骂道:“狡猾的中原蛮子,不敢和我们打运动战,就用这种不要脸的办法推进,想要压缩我们的活动空间,让我们的骑射无法发挥是不是?想得倒是美”
再怎么大骂也没办法,隋军又北上了十里立营,突厥营地距离隋军营地也就只剩下了二十来里了,如果再不赶紧做些防范隋军故技重施,再让隋军北上十里立营,突厥骑兵与隋军营地之间也就只剩下了十来里的活动空间了——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与十几万隋军步兵列阵而战,突厥骑兵数量再多也是一场噩梦。被迫无奈之下,阿史那一家只得匆匆做出决定,派遣五万军队出营,由始毕之弟阿史那·埃利弗率领,南下来与隋军交战,阻止隋军立营,也保护突厥骑兵必须的作战空间。
顺便说一句,鉴于一些特殊情况,在出兵南下前,经始毕可汗亲自点头,阿史那一家又匆匆做出了一个小决定,一个关于李渊的决定。
突厥军队出击的消息很快通过斥候快马送到陈应良面前,微笑自己逼迫突厥阵战的奸计得手之余,陈应良也没有任何迟疑,立即命令李渊与王世充各率一万战兵出营迎战,自领中军保护正在修筑中的营地,并督促后军抓紧时间继续立营。同时鉴于对麾下军队不够熟悉的缘故,陈应良主动表态,允许李渊和王世充以拿手的阵势迎战,没有直接指定李渊和王世充的军队阵形。
不一刻,王李二军迅速出营,在大营的正门之前一左一右立定阵势,因为陈应良有言在先,擅长保存实力的王世充很不客气,马上就布置了防御力最强却几乎没多少攻击力的方圆阵,左依李渊背靠大营,右边又有滹沱河天险保护,只剩正面迎敌;队伍中有着两千骑兵又弓兵众多的李渊则表现得相当厚道,在营门之左布置了一个箕形阵,除了发挥自军普遍大量装备弓弩的远射优势外,还保留了进攻余力,至少在排兵布阵这方面看起来比王世充要仁义许多。
因为是与突厥主力的第一次交战,陈应良当然少不得亲临阵前监督观战,未来的大唐军神李靖和阴世师、袁天罡等参谋智囊也大都到场,看到李渊的箕形阵和王世充不要脸的方圆阵,阴世师和袁天罡等人都有些哑然失笑,都道:“看来今天这一战是李大使的独角戏了,王郡丞够聪明啊,方圆阵,这次大帅就算想要调动王郡丞的军队增援李大使,王郡丞也可以借口他的军队机动力不足了。”
“老不要脸,真会钻空子和榨油水。”陈应良也忍不住暗骂了一句,然后为了预防万一,陈应良少不得又赶紧布置了一支预备队在大营左门内侯命,随时准备出营增援防御力稍显不足的李渊队伍——这是与突厥主力的第一战,陈丧良再恨李渊也不敢在这方面开玩笑和挟私报复。
与此同时,李渊的队伍里当然已经是骂声四起,太原军众将无不大骂王世充厚颜无耻,排兵布阵只顾自己不理友军死活,李渊也有些恼怒王世充的无耻自保,却没有言语,还反过来安抚麾下众将,要求太原军诸将不得太过苛责友军,要相信友军的互相支援诚意。
江都军这边,王世充当然也知道自己的阵形太过难看,更知道友军队伍里肯定已经在大骂自己的十八代祖宗了,但是咱们王郡丞最大的优点就是脸皮厚度硬度足够,对此不仅没有半点愧疚和尴尬,还得意洋洋的对一于王姓部下宣称道:“放心迎战,突厥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来给我们找麻烦,就算突厥来了也没关系,咱们左有友军右有河,后面还有主力大军可以北上支援,突厥敢来,包管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王郡丞得意与太原隋军大骂的同时,很快的,马蹄如雷声中,五万突厥席卷而来,旌旗如海,刀枪如林,黑压压的骑兵漫山遍野,几乎把两道太行余脉之间的开阔地带淹没,声势十分惊人。见此情景,怒满胸膛的太原隋军众将也赶紧停止了大骂,严整队伍准备迎战——毕竟,正常情况下,突厥军队肯定是先向太原隋军动手。
统兵南下的阿史那·埃利弗也是一个很有经验的突厥大将,抵达战场后并没有立即发起进攻,而是一边排列阵势一边派出大量哨骑,游走侦察隋军营地,寻找隋军营地的可突破薄弱处,然而隋军营地虽然还没有建成,保护营地的栅栏却已经全部立起,栅栏后也有大量的弓弩手列队守侯,突厥哨骑找不到可以突破的位置,只得把情况飞报回阿史那·埃利弗面前,阿史那·埃利弗皱了皱眉头,也立即做出了正面进攻的决定,还马上就指出了进攻位置。
突厥军队选择的进攻点让隋军上下都跌碎了眼镜,放着阵形防御力不足的李渊队伍不打,突厥军队竟然选择了大摆乌龟阵的王世充队伍为下刀目标,号角声中,五千多突厥吹着骨笛,喊着艾拉,潮流洪水一般的直接冲向王世充的乌龟阵,还争先恐后的在冲锋中拉弓放箭,展示自军的拿手骑射绝技,将五颜六色的羽箭铺天盖地的倾泄到江都隋军乌龟阵的头上。
见此情景,躲在乌龟阵最内部的王世充一家当然全都傻了眼睛,太原军队伍里低声欢呼的幸灾乐祸声音不断,陈应良和阴世师等人却是面面相觑,全都有些张口结舌,阴世师还说道:“突厥吃错药了?怎么先打王世充的乌龟阵?这不合情理啊?”
“难道突厥有什么诡计?”陈应良也有些被吓到,赶紧开始琢磨,“围点打援?诱敌诈败?声东击西?我对面这个突厥大将到底是谁,怎么用兵如此不合情理?”
突厥的下刀目标确实很不合情理,但这么不合情理的事却还是发生了,在江都隋军外层有着坚固长盾保护的情况下,突厥士兵还是争先恐后的把羽箭不断抛射到江都隋军的头上,也在活动空间十分有限的情况下,围绕着江都隋军的乌龟阵不断游走放箭,火力侦察寻找隋军乌龟阵的薄弱处,江都隋军则躲藏在长盾后以弓弩还击,压制突厥士兵的骑射,与突厥军队弓来箭往的互相,中箭倒地者接连不断。
也是因为突厥军队下手目标太过不合情理的缘故,原本以战阵见长的江都隋军在心理准备不足下有些措手不及,面对滹沱河的右翼露出了一些破绽,被突厥弓箭射伤射倒的士兵较多,队形出现了一些凌乱,结果突厥骑兵也毫不客气,马上就一轰而上,全力冲击江都隋军乌龟阵这个薄弱点,艾拉艾拉的怪叫声惊天动地,连躲在营地里观战的陈应良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看到这一情况,陈应良难免更傻眼了,惊讶说道:“突厥到底发什么疯?王世充的右翼是有些乱,可是他的正右面是滹沱河,没有空间集结大批军队发起冲锋,并不是很理想的突破口啊?”
陈应良惊奇的同时,突厥骑兵也已经和江都隋军正面于上了,借着不多的冲锋空间,突厥骑兵尽可能的提起速度,在与江都隋军相撞前突然提马跳起,居高临下的以马蹄来踩踏隋军士兵,也收到了一些效果,靠着战马冲锋力和腾空跳起的撞击力,撞倒撞翻了不少隋军盾手士兵,象撬棍一样一下子在隋军乌龟阵的边缘撬开了一条缝,后面的突厥士兵蜂拥冲上,与隋军士兵展开近身血战。
还好,狭窄的空间限制了突厥军队的冲锋威力,在无法把速度提升到最快的情况下,突厥骑兵只是成功冲进了隋军人群展开混战,并没有一鼓作气的杀进隋军乌龟阵内部,给了江都隋军喘息调整的机会,不消王世充下令,右翼的江都隋军就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与突厥士兵亡命搏杀,王世充也毫不犹豫派出一千预备队补强右翼,不惜代价的重新稳住乌龟阵。同时王世充也难免是万分憋屈,暗骂这次的突厥主将不是东西,放着防御力不强的太原隋军不打,偏偏要来和自己硬耗。
这时,突厥那边又有了新动作,又有五千突厥骑兵出阵,以其中的一千披甲骑兵为先锋,直接猛攻江都隋军的乌龟阵正面,好在王世充早就把重装步兵安排在了最容易受敌的正面,倒也用不着怎么担心正面告急。不过这么一来,江都隋军的北东两个位置也已经和突厥骑兵交上了手,只有面向李渊队伍的西面和后方暂时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