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应良可有要求我们何时北上?”王世充追问道。
“这……。”钱向民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叔父你是彭城留守,与陈留守官职相当,又是陈留守的长辈岳父,陛下虽然有旨,让你我二军会师之后,由陈留守统率全军指挥于你,但我们现在毕竟还没有会师是不是?所以叔父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洛口仓那边绝对撑得住,也不急这一天两天的,如果着急催促叔父你进兵北上,给了乱贼机会,那我们的罪过就大了。”
“什么意思?欲擒故纵?还是虎牢关那边象淮水大战一样,突然出了什么变故?”王世充心下越来越狐疑,也越来越怀疑钱向民刚才出去到底做了什么。
王世充狡诈,即便满腹狐疑也没有说出口,旁边的费青奴却是个直肠子,立即问道:“钱大人,听你的口气,好象陈留守并不看重我们彭城援军,有没有我们都一样?”
“费将军,你误会了,我们陈留守一向谦虚谨慎,怎么可能对你们不敬?”钱向民慌忙摆手,还擦了一把额头,然后又说道:“就好象刚才吧,我在后营告诉你们麾下的将士,说只要到了黄河岸边就可以通过水路获得充足的粮草补给,其实就是陈留守的交代,让我帮着你们稳定军心,让你们麾下将士知道粮草不用担心,不去发愁可能断粮。”
越描越黑,越解释漏洞破绽越多,钱向民之前在后营故意散播犒赏消息,傻子都明白钱向民这是故意在引诱王世充军尽快北上,现在钱向民却解释为帮助王世充稳定决心,奸诈多疑的王世充要是相信那就真是傻子了。这时,王仁则也快步回到了中军大帐,还立即向王世充使了一个眼色,王世充会意,吩咐了一句让众人暂侯,然后就领着王仁则进了后帐,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查清楚了。”王仁则低声说道:“是又有两个从北面来的东都信使进了我们的大营,点名见了钱向民,小侄在旁边偷听他们的谈话,隐约听到了黎阳仓几个字,还听到一句什么需要我们攻打黎阳仓。”
“虎牢关那边难道出问题了?”王世充心中一凛,暗道:“虎牢关那边突然生变,陈应良小子有把握拿回虎牢关,不需要我们帮忙就可以独吞光复虎牢关的大功,然后又想安排我们去攻打黎阳仓,去和李密逆贼那边对耗?”
生出了这个疑,但考虑到不肖女婿的奸诈狡猾,王世充却不敢随随便便下这个定论,迅速盘算了片刻后,王世充又低声问道:“虎牢关那边,最近可有什么新的动向?”
“最新探报,昨天翟让和李密二贼联手攻打了一次洛口仓。”王仁则低声答道:“战事时间似乎很长,截止到昨天晚上二更,我们的斥候都没有发现贼军有退兵迹象。”
“昨天晚上二更都没有收兵?”王世充心下盘算,又猛的想起一事,忙说道:“等等,刚才你是不是说过,后面来的两个东都信使,是从北面来的?”
王仁则点头,王世充顿时又明白了什么,暗道:“时间差不多能对上了,如果走水路送信,再从通济渠南下管城,昨天晚上的消息,是可以在这个时候送到管城。”
其实陈丧良和钱向民私下里商量的这个欲擒故纵之计破绽极多,漏洞更是数不胜数,很多环节就根本无法圆满解释,但越是这样粗浅简单的计策,却越是把王世充吃得死死的——因为王世充太多疑了,也太爱占小便宜了,再加上陈丧良又是出了名的奸诈,这样漏洞百出的欲擒故纵之计,相反倒半点不象出自陈丧良的手笔,所以王世充越是盘算,就越是觉得这不象是该死女婿的刻意安排,也越来越觉得应该出兵,先抢占有利地形,以免将来去承担更加困难艰难的攻打黎阳仓任务。
这时,王世恽也突然匆匆进了后帐,向王世充拱手说道:“贤弟,出事了,许多将士在中军营地门前聚集,一致要求尽快出兵北上,不要再在管城这里浪费时间。”
“反了他们了!”王仁则一听大怒,马上就自告奋勇道:“叔父,让小侄去收拾他们,宰了几个带头的,保管他们全部闭嘴!”
说罢,王仁则一拱手转身就走,一直飞快盘算的王世充也立即下定决心,喝道:“站住!别去杀人!去告诉他们,叫他们各自回营,我们今天就拔营北上!”
“叔父,你真的要现在就北上?”王仁则大吃一惊,赶紧反对道:“用不着这么急吧?让陈应良小匹夫多和乱贼拼一拼不是更好?”
“迟早是要北上的,从各种迹象来看,现在应该是我们出兵北上的最好时机。”王世充冷冷说道:“就算有诈也没关系,到了黄河岸边,我们只要深沟高垒坚壁待敌,我们是生力军,陈应良那里是接连作战的疲惫之师,翟让和李密奸贼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应该先和谁决战!”
听了王世充的分析,王仁则觉得有理,也立即改了口,点头说道:“叔父所言极是,陈应良小贼和贼军接连交战,军队疲惫,士卒多伤,贼军是应该继续和他交战,我们只要深沟高垒不去交战,照样可以隔岸观火,还可以先把东都犒赏拿到手,缓解我们的缺粮之苦。”
“就这么办了,快去安抚士卒。”王世充喝道:“再有,别总是小贼小匹夫的叫,他是你堂妹夫,又是朝廷高官,对他尊敬点!”
于是乎,就这样,原本一个错漏百出的欲擒故纵之计,居然反倒打动了狡诈多疑的王世充,回到了前帐之后,王世充根本就没有犹豫,立即就下令擂鼓聚将,将杨侗的犒赏正式向全军将领公布,借口虎牢关军情紧急,也不能辜负越王杨侗的重奖犒赏,命令全军即刻拔营北上,向虎牢关战场开拔,到黄河岸边立营备战!
命令传达,饱受缺粮之苦的彭城隋军将士欢声雷动,拔营进兵的速度十分之快,钱向民却再一次跑到了王世充一家人的面前唉声叹气,不断询问王世充为什么会突然决定进兵开拔,最恨陈丧良的王仁则被缠得烦了,干脆冷笑问道:“为什么突然进兵?当初淮水大战的时候,你们为什么突然进兵,我们就为什么!”
钱向民的唉声叹气当然是装的,不过真正为之叫苦的大有人在,就在同一天,李密和翟让确实已经敲定了在第二天联手出兵七万猛攻洛口仓的战术,还提前准备起了夜战必须的干粮火把,准备着在第二天猛攻洛口仓直至深夜,还议定陈丧良一旦露出后力不支的破绽,翟李联军就将再次派出后军,接连不断的猛攻洛口仓和隋军营地,用农民起义军最拿手的人海战术彻底淹死罪该万死的陈丧良!
一切都准备好了,还连敢死队都组织好了,然而当天傍晚,王世充突然拔营北上的消息忽然传来,正在与翟让及大小将领饮酒聚宴的李密,却一下子手中酒杯落地,黑脸也一下子变成了紫红色。再然后,李密跳了起来,一脚就踢翻了自己的面前案几,大骂狂吼道:“王世充!你娘的十八代祖宗!你这条胡狗,早不进兵晚不进兵,为什么偏偏要在今天进兵?!活该你闺女被陈应良奸贼搞大肚子,你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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