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1 / 2)

越听下去,就越觉得这琴声的玄妙,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声响都蕴藏在这一段短短的轻声之中。

许墨猛地睁眼,眼中射出两道寒光。

“好厉害的靡靡之音!”他心中喝道,靡靡之音他也不是没有见过,林绛雪最擅长的便是琴声之道,以琴声通情,以情惑人,而穆恒林的轻声又比林绛雪高明了不少。

林绛雪的琴声虽然厉害,但难免有矫揉做作之嫌,而穆恒林的琴声则完全流于自然,种种幻听,仿佛都自然自然的生出,再自然而然的湮灭。

这种声音是最难以抵御的声音,若不是许墨同样精神力强大,恐怕刚才就中了招了,此刻便是没有完全中招,也被琴声引的真气浮躁,仿佛即将沸腾。

他吸了口气,幻灭从武魂中化出,立在头顶。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魂宝能克制这琴声的化,那就是幻灭了。琴声厉害,能在人眼前化出种种异相,但这些异相毕竟是假的,是虚幻的;可幻灭却能化虚为实,端是厉害无比。

有时许墨都会想,这样一件搞不清楚品级的魂宝,怎么会出现在大将军墓这种地方,岳启生虽然在苍澜国有些势力,但绝不可能拥有这种宝物,那幻灭到底是谁放在那里的呢?

许墨不知道,也想不明白。

不过此刻也不是追求明白的时候,许墨将幻灭顶在头顶,立刻立于不败之地,任这声音如何婉转曲折,在他心中,都只是声音而已。

也不知过了好久,琴声终于停下,房间里传出穆恒林的声音:“罢了罢了,也是穆森作孽太多,天不容他,派下了你来惩罚。”话到这里,停了停,又一次传来:“他不在这里,在后山的庵堂中,许兄弟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留他具全尸。”

穆恒林话都已经说到了这里,许墨自然不会不同意,当下说道:“不无不可。”

穆恒林叹息道:“那就去吧,这都是命,命里如此,怨不得其他人。”灯光仿佛都暗淡了不少。

许墨正要离开,忽然心中一动,说道:“穆老先生的隐疾并非无药可救。”

“你知道老夫有隐疾?”穆恒林的声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惊讶。

这件事是他不可对人言的秘密,就算他的儿子穆正平也不知道,如今却被许墨点破,也由不得他不惊讶。

许墨平静的道:“猜测而已,现在印证了猜测。”

“原来是猜测。”穆恒林苦笑道:“既然你知道了,老夫也不隐瞒,老夫当年的确受过重伤,导致生机流逝,实力心境虽然都过了,但仍然无法晋升融魂期。”

他说的平淡,但对于一名醉心于武道的武者来说,无法更进一步的痛苦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他能这样说,只是因为心境平和而已,平和但不代表不在乎,穆恒林依旧在乎,只是平常掩饰的极好而已。

许墨听出了穆恒林的在乎,微微一笑道:“明溪村有一名神医,或许可以治好您的隐疾。”

“真的?”

“不肯定。”许墨耸了耸肩,“这世上没有百分百的事情,但至少是一个希望,不是吗?”

穆恒林听了,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你说的没错,世上没有百分百的事情,至少有一个希望。”

穆森躲在穆家后山的庵堂里。

庵堂前的草已枯黄,没有生息的耷拉着,他跪在蒲团上,凝望着面前的菩萨塑像,身体不停颤抖。

但担心、紧张、恐惧,不安的心冲击着本就敏感的神经,他试图将这一切掩饰,但后来却发现,所谓的掩饰没有任何作用。

害怕依旧害怕,恐惧依旧恐惧,不安依旧不安,没有丝毫变化。

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轻且柔和,却让他剧烈抖动。

“谁!”他颤声道。

“是我,大哥。”

他听出了来人的声音,正是他的弟弟穆宁。

“你来了。”他故作轻松的说,并没有回头。

老实说,穆森和穆宁的关系并不好,好像自从他们懂事开始,就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他这个做哥哥的,除了年龄和嫡长子的身份,没有任何一点能比的上这个弟弟。

因嫉妒而疏远,因疏远而痛恨,因为痛恨而彼此敌视,这是对他们俩关系的最准确诠释。

穆宁来到穆森身边,随时跪在旁边的蒲团上。

穆森皱了皱眉,冷冷的道:“穆宁,你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穆宁叹息道:“只是来看看大哥而已。”

“哼。”穆森冷哼一声,显然不相信穆宁的鬼话,两个人虽然是敌人,但对彼此的了解却很深,他知道穆宁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

“如果你是来看大哥笑话的,那么恭喜你,成功了。”穆森冷笑道:“我现在一无所有,连踏出一间庵堂的勇气也没有,而你,我亲爱的弟弟,很快就要登上穆家继承者的宝座了。”

穆宁心里生出一种羞愧感,穆森是登上人生巅峰的阻碍,但同时也是他的大哥,血脉的联系不是仇恨所能断绝的,就连他也不例外。

穆宁叹息道:“大哥,我是真心来看的你。”

真心吗?或许有些,至少穆宁知道一开始,自己不是真心的,只是想确定而已。

穆森看了他一眼,笑了。

这绝非一种正常的笑,而是讥讽而冷酷的笑。他了解穆宁,就像穆宁了解他一样,当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没有秘密可以隐藏。

“你说谎了,”穆森道:“你说谎的时候,右边眼皮会情不自禁的跳动。”他拍了拍穆宁的肩膀,“记得,以后要掩饰好这点,虽然现在只有我知道,但未来谁知道呢?作为穆家的未来的家主,你必须学会掩饰。”

穆宁羞愧的低下了头,半晌,缓缓说道:“大哥,喝酒吗?”说话间,从腰间掏出两支酒囊。

穆森看了穆宁一眼,说道:“我们两兄弟有多久没有一起喝酒了?很久了吧。”

穆宁道:“从我十五岁开始就没了。”他摇摇头,从十五岁开始,穆宁就意识到了庶子和嫡长子的区别,绝不仅仅是体现在表面上的称呼,他知道那称呼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所以他才不择手段的想要搬到自己的大哥,想要取而代之,成为家族的继承者,这个梦想马上就要实现了,可他却忽然发现自己心中没有半点欣喜,反而、反而悲伤。

如果那种情感能够被称之为悲伤的话,那就是一种显而易见的悲伤了。

他试图告诉自己,你不需要这样做,穆森仅仅是个与你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但另一个声音却告诉自己,他是你的大哥,这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他困惑,彷徨,即便知道事情已无法改变,依旧渴望着奇迹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