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爷高义,韩老爷高义,容顾某代本地百姓一拜!”
“顾院长,您老这是做啥。”韩秀峰一把拉住他胳膊,很认真很诚恳地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些全是秀峰份内之事。不求本地父老夸秀峰是个好官,只求本地父老不要在背后骂秀峰是个草菅人命的酷吏。”
“韩老爷,您这是说哪里话?您清正廉洁,爱民如子,谁要是敢说您是酷吏,我王六龄头一个不答应!”
“是啊,公道自在人心。”余监生越说越激动,竟起身道:“韩老爷,在下别的不敢说,但您高升的那一天,几顶万民伞肯定是少不了的!”
“余兄,你这是说什么,我们好不容易盼来韩老爷这样的好官,怎能让韩老爷走,又怎么舍得让韩老爷走?”
“对对对,瞧我这张嘴,又说错话了。”
韩宸怎么也没想身边这位同乡上任不到一个月就赢得了本地士绅的拥戴,正暗自感慨,顾院长突然道:“韩老爷,就算您不让长生小兄弟去喊我等,我等今天一样要来衙门求见。昨天回去之后我等就分头去周围的市集村庄问了问,远的让家人去问的。来衙门前刚汇总了一下,发现这两年符合请旌的烈女、节妇共有一十九人,其中烈女一人,节妇一十八人。节妇中健在的六人,已故的共一十二人。”
这件事要是办成,那些烈女、节妇的家人一定会感恩戴德。既会感激帮着请旌的巡检老爷,一样会感激张罗这件事的士绅,而巡检老爷早晚是要走的,这人情最终还是士绅的,所以顾院长等士绅对这事特别上心,大过年的都在帮着张罗。
韩秀峰心想这人情本来就是送给你们的,不假思索地说:“那就赶紧准备文书,准备好之后我亲自去一趟泰州。”
“正在准备,一定能赶在衙门开印前准备妥当。”顾院长回头看看王监生等人,又一脸不好意思地说:“韩老爷,其实还有件事,我都不好意思跟您开口。”
“啥事,但说无妨。”
“我昨晚去了趟吉家庄,就是为吉家三丫头请旌的事,结果吉家庄的百姓听说奸污吉家三丫头的贼人已被您擒获,竟打算来衙门请愿,想求您给三丫头做主。”
“他们不来我一样会给吉家三丫头做主,一样会还吉家三丫头的在天之灵一个公道。”
“韩老爷,乡下人没见识,他们……他们担心荀六被押送泰州之后会找人定罪,担心荀六到了泰州之后会使银子脱身,想求您别把荀六送泰州去,想求您在海安法办荀六那个杀千刀的。”
韩秀峰没想到吉家人会托顾院长来求这个情,无奈地说:“诸位,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秀峰跟你们一样想把荀六的脑袋砍了,但法办荀六这样的人犯要按朝廷的章程来,别说我这个九品巡检决定不了荀六的生死,就是制台大人想砍荀六的脑袋一样得呈报刑部复核,复核完之后还得经三法司复核,然后再奏报皇上,只有等皇上勾决了才能处斩。”
“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可是……可是他们听不进去。”
“韩老爷,晚生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王监生冷不丁问。
“王兄,这又没外人,有啥不能讲的。”
“韩老爷,您让那些泼皮帮同官差查缉私盐,我们晓得您是菩萨心肠,想给那些个泼皮无奈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但还有些人不晓得,比如陈有道,一定会在背后说闲话。要是一传十十传百,真会坏了您的清誉。”
王监生顿了顿,接着道:“要是让十里八乡的父老全晓得您不只是让那些泼皮帮同官差查缉私盐,也是为了铲除为害我们海安百姓的贼匪,为了给吉家主持公道,给吉家三丫头伸冤,那谁还敢在背后嚼您的舌头,谁又敢怀疑韩老爷您有私心?”
不得不承认,王监生这番话有一定道理。
普通百姓胆小怕事,事不关己的时候都高高挂起,但要是牵扯到他们自个儿就是另一码事。换言之,因为查缉私盐死了人,那些百姓多多少少会有些想法,甚至会在背后说闲话。但要是因为帮他们主持公道死了人那就死得值,何况死的本就不是啥好人。
但擅自处斩人犯可不是一件小事,天底下只有皇上才拥有生杀大权,谁要是敢这么干,不但会丢官甚至会有牢狱之灾。
韩秀峰不想丢官,更不想坐牢,可又不想错过这个帮自个儿“正名”的机会,摸着下巴反复权衡了一会儿,抬头道:“诸位,秀峰身为朝廷命官绝不能知法犯法,不过可以让长生去问问张二少爷,看能不能暂不把荀六押往泰州。”
顾院长心想这件事要是办成,他老人家的威望会更高,竟急切地问:“然后呢?”
“本官上任时不是带来一个站笼吗,搁在院子里风吹雨淋一次也没用过,要是张二少爷同意暂不把荀六押往泰州,那就把荀六锁进站笼一个村一个村游街,等游完本官分辖的所有庄镇,再把他押送去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