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韩秀峰不想就这么便宜“日升昌”,因为他们要的不只是两万两,而是想做泰州州衙乃至运司衙门的买卖,想把州库和运司衙门库房里的银子全搬过去,沉默了片刻还是摇摇头:“小伍子,话虽这么说,可我实在没那么多银子,确实帮不上忙。”
“韩老爷,要不这样,小的先斩后奏,把您自个儿的存银以三万两为限!”
“别说三万两,你说十万也没用,谁不晓得存越多利钱越多,可我先得有那么多银子!”韩秀峰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话锋一转:“小伍子,要不这样,我们还是以两万两为限,不过得算三分利。”
“三分利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这么一来,其它地方的存银就不能少了。”
“泰州的赋税一年七八万两,运司衙门虽大不如以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年往来的银子少说也有七八万两。贼匪虽占了扬州城和仪真县城,可乡下那些地方还没沦陷,圣上也没免那些地方的赋税,新任扬州知府跟我正好是半个同乡,我要是去帮你说说,或许他也会把银子存入你‘日升昌’泰州分号。”
小伍子等的就是这句话,立马站起来躬身道:“小的就晓得韩老爷会帮忙,请韩老爷受小的一拜。”
“别别别,你我是啥交情,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用不着拜,也用不着谢!”
……
这段时间能兑现的银子全兑现了,装了好几大箱,搁在屋里怕被人偷了,只能让大头在房里挖了个大坑,全埋在地下。与其让那么多银子在地下发霉,不如存入“日升昌”生利。
韩秀峰说到做到,帮着小伍子给两淮盐运使郭沛霖、泰州知州张之杲和新任扬州知府福珠朗阿写好信,就让大头去房里把银子挖出来,让小伍子和小伍子从京城带来的两个账房先生称重并开具银票。
小伍子忙着建泰州分号,一吃完捎午就带上银子回泰州,韩秀峰担心这一路上的安危,让韩博去保甲局喊了二十个青壮一路护送。
几大箱银子装了半船,这么大动静自然瞒不过顾院长和余青槐、王千里,一赶到小院儿就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不但不是外人,不但全晓得银子是从哪儿来的,甚至也全分过,韩秀峰没啥好隐瞒的,干脆坦诚相告。
“整整两万两,全存他那儿保险吗?”
“韩老爷,我看那个分号掌柜年纪不大,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顾院长,我跟他在京城时就认得,别看他年纪不大,每年从他手上过的银子可不少,说了您老可能不信,没十万两也有八万两。”韩秀峰笑了笑,接着道:“何况我又不是把银子存他那儿,而是存入了‘日升昌’。‘日升昌’的金字招牌你们是晓得的,不可能贪我这点银子。”
“这倒是,”王千里反应过来,想想又笑道:“再说他又不会去其它地方,只要在泰州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说这些了,总谈钱俗气。”
韩秀峰抬头看看时不时在院子外转一圈的陆大明等人,苦笑道:“陆大明、梁六和姜槐他们的事三位是晓得的,本来想建功立业,结果不但跟他们一道去防堵贼匪的弟兄死了百十个,连他们自个儿都差点回不来。我们从万福桥回来时把营里的公费全留给了他们,可是后来全被新任扬州知府福珠朗阿拿走了,搞得现在连抚恤银子都没有。”
“韩老爷,这只能怪他们鬼迷心窍,怪他们鼠目寸光!”
“是啊韩老爷,要是那会儿跟我们一道回来,能有这么多事,能死那么多人?”
“话不能这么说,那会儿我是铁了心要致仕的,你们几位摆的践行酒我都吃过了。要不是我拦着,万民伞都已经做了几顶。连我自个儿都不晓得走不成,何况他们。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留在江都建功立业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他们运气不好,遇人不淑,遇上一帮没把他们当人看,根本不在乎他们死活的上官。”
顾院长年纪大了,心也软,喃喃地说:“理是这个理,可现在怎么办?”
韩秀峰沉吟道:“我是这么想的,不管咋说那些乡勇是我们带出去的,现而今人死了不能不给亲属个交代。刚才我写了封信让韩博顺带给张之杲,请张之杲帮着求求福珠朗阿,看能不能帮着要点抚恤银子,毕竟那些乡勇是战死的。”
“能要到吗?”顾院长下意识问。
“就算能要到也不会多,所以我想请您老出面筹点银钱,我们几个有多多少少捐点,总而言之,不能让那些乡勇白死。”韩秀峰顿了顿,接着道:“再就是陆大明他们怎么安置,盐捕营你们是晓得的,从正六品千总到从九品的候补额外外委,一个萝卜一个坑已经全有人了,所以我想让他们先在保甲局帮几天闲,等有机会再去求郭大人给他们个差事。”
“韩老爷,他们这是遇上您的,要是遇上别的上官,才会收留他们呢!”
“不管咋说他们为我们效过力,甚至拼过命,”韩秀峰轻叹口气,又抬头道:“而且他们全是上过阵的,尤其陆大明和梁六,让他们带一营兵都绰绰有余。要是就这么打发他们走,等我们要用人的时候去哪儿找他们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