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院子,校场那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锣鼓声,紧接着又传来一阵阵喝彩。
韩秀峰正纳闷他这个同知老爷没去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敲锣打鼓,大头竟兴高采烈地说:“四哥,那帮龟儿子生怕被人小瞧,正在耍刀耍棍。跟天桥的那些个卖艺的差不多,轮番上阵,可热闹呢!”
想到直隶不但民风彪悍,而且有习武的传统,逢年过节或一到赶集时,一些喜欢显摆的后生就忍不住跳出来露两手,韩秀峰不禁笑道:“这帮龟儿子,耍就耍吧,居然还要敲锣打鼓助兴。”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热热闹闹总比不热闹好,”大头就喜欢凑这种热闹,又咧嘴笑道:“再说又不是他们自个儿要耍的,是永祥老爷和杨德彪让他们露两手的。他们全是本地人,有的以前就认得,这一耍就耍上劲儿了,谁也不想比谁比下去。”
扬州那边的人可没这么闹腾,苏觉明觉得好笑,边跟着走边忍不住问:“袁千总,这么多他们都习过武,都是练家子,都会两手?”
“应该是,不过也就耍着好玩,看着热闹,来真的我一个能收拾他们三五个!”大头得意地说。
韩秀峰笑骂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可别把话说太满。要知道这儿是直隶,不是泰州。就算在泰州,一样有人能打过你。”
“泰州谁能打过我?”
“你还真贵人多忘事,忘了老九是咋收拾你的?”
“老九啊……”提到梁九,大头挠挠脖子,一脸尴尬地说:“老九不能算,老九是真练过。再说我又不是真打不过他,我是让着他的。四哥,不信你去问吉二,是我力气大还是老九力气大。”
韩秀峰心想你五大三粗壮得像头牛,论力气梁九自然没你大,不过你那是蛮力。平时过招,梁九能把你玩得团团转。真要是生死相搏,梁九一个照面就能弄死你。不过这些话是不会说出来的,因为说出来没啥用,毕竟指望他去习武跟指望他去念书一样不靠谱。
正不晓得该说点什么好,吉大带着一个中年儒生从挤满人的村口迎面而来。
“晚生云启俊,拜见韩老爷!”
韩秀峰停住脚步,笑看着一见着就小跑着上前躬身作揖的云启俊问:“尔干兄,你今儿个咋得空来此的?”
吉云飞的举人学生云启俊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书信,恭恭敬敬地呈上,再次躬身道:“禀韩老爷,恩师回京时担心韩老爷您初来乍到,身边无人可用,启俊便斗胆毛遂自荐,前来效力。”
韩秀峰早料到他会来,拱手回了一礼,随即一边拆看着吉云飞的书信,一边微笑着提醒道:“尔干兄,你愿意来我河营效力,我是求之不得。不过河营不比其它衙门,不但没啥油水说不定还得上阵打仗!”
“韩老爷放心,启俊早想好了,我大清正值多事之秋,我辈读书人当投笔从戎为朝廷效力,再说韩老爷您不一样是文官吗?”
韩秀峰不想跟他绕圈子,也没那个时间跟他客套,看完吉云飞的信问:“家里都安排好?”
“谢韩老爷关心,家中事启俊全已安排妥当。”富贵险中求,不认为再过两年能金榜题名的云启俊是真豁出去了,拱拱手又侧身道:“禀韩老爷,启俊不是一个人来的,上次来时说听您正在招募兵勇,启俊便斗胆带来了二十个青壮,全是身家清白、老实可靠的庄里子弟。”
韩秀峰没想到他竟是带着人来的,收起书信问道:“尔干兄,这么说你愿意为他们作保?”
“启俊愿意。”
“行,既然来了就留下效力吧。”韩秀峰一边招呼他一道去校场,一边笑道:“尔干兄,你跟德忠不一样,你有功名在身,你是在乡举人,既然来我河营效力,不能没个名分。明儿一早本官就呈文道署,帮你向吴大人求个帮办营务的差事。”
云启俊等的就是这句话,急忙躬身道:“谢韩老爷关照,谢韩老爷提携。”
“谢什么谢,你是吉老爷的得意门生,本官既是吉老爷的同乡又是吉老爷的晚辈,如假包换的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就不用不说两家。”
有恩师就是不一样,想到有道署的差委,将来想谋个正儿八经的缺要容易得多,云启俊激动得欣喜若狂,又躬身拜谢起来。
韩秀峰顾不上跟他客套,就这么领着他们走到村口,围在校场边上看热闹的百姓纷纷让路,坐在昨儿下午刚搭的凉棚边跟一帮士绅说话的崔浩更是起身道:“钦赐色固巴图鲁名号钦加正五品顶带赏戴花翎署理永定河南岸同知韩老爷到!”
随着崔浩的一声吆喝,陈崇砥和分坐在凉棚两侧的十几位士绅纷纷起身相迎。刚才看热闹看得正起劲的永祥、杨德彪、关鹏程等武官急忙跑到凉棚边拜见。
这么冷的天竟光着膀子打拳的后生不敢再打了,连衣裳都顾不上穿就这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围坐在校场上的或看热闹,或嬉笑打闹,或吃零嘴的三百多各村青壮不敢再像之前那般肆无忌惮,有的忙不迭爬起身,有的就这么翻身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