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就好,”伍肇龄深吸口气,接着道:“还有件事你估计还不晓得,倬云兄上了告病折,乞求致仕回乡,皇上恩准了。”
韩秀峰早晓得段大章无心仕途,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禁不住问:“段大人没给会馆捎信?”
“没有,应该是担心我们劝他别急着致仕。”
“这么说段大人也不会来京城了?”
“十有八九不会来,我估摸着等奏事处收到他谢恩折,他人已经到巴县老家了。”
“段大人还真是拿得起放得下。”韩秀峰不禁苦笑道。
伍肇龄能理解韩秀峰此时此刻的心情,毕竟没有段大章提携就他的今天,突然停住脚步,紧盯着他道:“志行,其实我来固安既是受肃顺大人之托,也是受永洸和博文等同乡之托。倬云兄致仕回乡自有倬云兄的道理,他为官这么多年,思乡之情可以理解,你才做了几年官,你今年才多大,可不能跟他学!”
“您担心我心灰意冷,担心我跟段大人一样上告病折?”
“不只是我担心,永洸和博文他们都担心,甚至连肃顺大人都担心你犯浑。既然入仕为官,哪会一帆风顺,受点挫折再正常不过。何况现而今只是从河营调八百兵,谁也没责罚你,更没夺你职。”
看着伍肇龄很认真很严肃的样子,韩秀峰不禁笑道:“崧生兄,您想哪儿去了!调八百兵而已,那些兵本就不是我韩四的,而是朝廷的,是皇上的。不管您信不信,我真没放在心上。”
“真没有?”
“骗您做啥,”韩秀峰笑了笑,又强调道:“说了您或许不信,我巴不得皇上把剩下的兵和那些在阵前效力的兵也全调走,手下没兵了也就没那些烦心事。”
“没了手下,那你还做啥子官?”伍肇龄哭笑不得地问。
“没手下就不会有是非,做个太平官不是挺好的吗。”
“亏我还替你担心,志行啊志行,你能不能有点志气,能不能有点长进!”
“崧生兄,您又不是头一天认得我,我本就是个没出息的……”
“好啦好啦,这事回头再说,先去办差吧。”
……
韩秀峰赶到河厅大堂,刚给张贵、顾德辉等各营营官、哨官宣读完兵部的调兵文书,正打算让陈崇砥赶紧去准备行装银,让崔浩率营务处的那些书办跟哨官们去动员兵勇,同样刚收到兵部公文的吴廷栋闻讯而至。
去山东在这一路怎么走,每天走多少里,早晚在哪儿歇脚,沿途的粮饷由哪些衙门支应,兵部的文书里写得清清楚楚。
吴廷栋把兵部下发给道署的公文跟兵部下发给河营的公文核对了一下,随即当仁不让地率众人来到校场,按陈崇砥刚拟的官兵名册,命随行的巡捕官点名,点到赶紧回营收拾行李,收拾好之后带上兵器回校场重新整队……
兵勇们全以为跟前几批一样只要去效力一个月,谁也没当回事,因为有行装钱领,一些小子甚至兴高采烈,领着钱之后就这么打着各营营官的旗号,在吴廷栋、张贵、顾德辉等人的带领下,一队接着一队地往固安县城而去,
一张张熟悉的和不太熟悉的面孔就这么走了,全营只剩下两百多人,校场上突然变得冷冷清清。
陈崇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禁不住走上来道:“韩老爷,下官留了二十匹马,五个马夫,您从江苏带来的那些兄弟也全留下了。吴大人也真是的,恨不得把营里的家当全送山东去。幸亏火枪队跟永祥走了,不然一杆鸟枪都不给真说不过去。”
韩秀峰一边示意葛二小率剩下的兄弟回营,一边凝重地说:“亦香兄,实不相瞒营里的这点家当我韩秀峰真不在乎,我担心的是去山东的那些弟兄要是……要回来不了几个,你我将来怎么跟地方上的那些士绅交代。”
“是啊,之前跟人家说好的只拱卫京畿不外出平乱,谁能想到皇上会变卦。”
“不说这些了,你赶紧回去算算,现而今只剩下这么点兵,自然用不着那么多钱粮,把多出的钱粮造个册呈报道署。夏汛将至,河上处处需要钱粮,我们这儿多出那么多,吴大人一定很高兴。”
陈崇砥这才意识到吴廷栋为何对调兵驰援山东那么上心,暗想吴廷栋原来是在打河营钱粮的主意,不禁苦笑道:“遵命,下官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