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中堂大人,摺片上说咆呤这次带来了五条炮船。西夷船坚炮利,要是打海战,下官说句丧气话,十有八九打不赢。但不管它船有多坚、炮有多利也上不了岸,下官估摸着能上岸的夷兵不会超过三百,只要山海关都统衙门和天津镇的将士用命,想击退其不难。”韩秀峰来前就打定主意,不管什么话都不能说死,所以顿了顿接着道:“但古人云兵者国之大事也,下官以为粤匪未平之前,能不与西夷开战还是不开战的好。”
文庆觉得韩秀峰的这番话有点道理,想想又问道:“那些摺片你都看过,夷酋提出的无理条件你也都晓得,朝廷自然是不能答应的,你说说他们要是恼羞成怒,非要起衅怎么办?”
“禀中堂大人,这么大事下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下官以为夷酋拢共就带来了五条炮船,手下拢共就三四百兵,就算恼羞成怒他们也会掂量掂量会不会自取其辱。”韩秀峰偷看了一眼依然默不作声的皇上,接着道:“下官估摸着他们十有八九会虚词恫喝,比如朝廷要是不答应他们的条件就去帮长毛等等,可他们这几年没少跟长毛勾连,没少卖枪卖炮给长毛!”
“如此说来,严词正论,晓以利害,使其知我不以起衅为怯即可?”文庆追问道。
“禀中堂大人,既然是交涉,夷酋自然可以上岸,但夷兵不可,夷兵只能呆在船上。据下官所知夷船上所备的水和食物顶多能供船工水手及兵勇??消耗两个月。只要加强海防,严禁其与我百姓做买卖,顶多一个半月他们就会老老实实南返,不然就会渴死饿死。”
看着众人若有所思的样子,韩秀峰趁热打铁地说:“不过下官以为这只是权宜之计,以西夷的豺狼本性,他们铩羽而归之后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下官恳请诸位大人还得早做准备。”
想的很远,知道要未雨绸缪,文庆觉得肃顺推荐的这个通夷之才不错,觉得没保举错人,不禁问道:“韩秀峰,你以为朝廷该做哪些准备?”
“禀中堂大人,下官虽没念过几本兵书,但也晓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的道理,我大清的边疆之所以能够安稳那是因为有理藩院,据说理藩院内甚至设有俄罗斯馆,不但有通俄夷语言文字之人,而且设有专人打探俄夷的消息。反观对英佛咪等夷,咱们却所知甚少。”
“现而今不是有你了吗?”文庆笑问道。
“中堂大人抬举下官了,下官只是跟西夷打过几个月交道,既不通西夷的语言文字,更没去过西夷的国土。所以下官以为应早做准备,或派精明能干之细作分赴上海、澳门、广州乃至香港等地打探西夷的动静,或命江苏、福建和广东的地方官员打探夷情。”
见文庆朝皇上看去,韩秀峰接着道:“行军打仗讲究的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英佛咪三夷铩羽而归之后想起衅,靠现而今这点兵是远远不够的,只能从其国土所在的欧罗巴洲和亚美利加洲调兵,而那些个兵漂洋过海赶到香港等地之后不但要休整也要补充粮草。朝廷要是能提前掌握这些军情便能及时应对,至少不会像这次一样被打个措手不及。”
让众人倍感意外的是,不等文庆开口,一直没开口的咸丰竟冷不丁回头道:“准奏,打探夷情之事就由你去操办。”
“臣遵旨!”韩秀峰急忙跪下道。
“跪安吧,回去拟个条陈,明儿个再递牌子。”
……
皇上显然是要跟王公大臣商量如何应对已经到了大沽口的西夷,而韩秀峰的目的也达到了,恭恭敬敬地领命告退。
没想到刚走出不远,肃顺竟追了上来,一追上来就拍着他肩膀笑道:“志行啊志行,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打探夷情这个差事求得好,不然好不容易帮你谋着的这个通政司参议,究竟能做多久连我心里都没底。现在不用担心了,打探夷情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你现而今这参议有得做,哈哈哈!”
“谢大人提携。”
“自个儿人,有啥好谢的,别这么见外。”肃顺回头看了看,随即话锋一转:“军机议事,别说你了,连我都得回避。不过我也跟着捞个差事,皇上让我问问你,这夷情究竟怎么打探,要派多少人去上海、澳门、广州和香港等地,而这些人你究竟打算怎么校拔选任。”
韩秀峰下意识问:“皇上当真了?”
“这还能有假,”肃顺轻叹口气,无奈地说:“皇上晓得那些个地方官员迂腐,不愿意跟西夷打交道,所以不打算下旨命他们打探夷情。总之,打探夷情的主意是你提出来的,你赶紧想法儿校拔选派细作吧。”
“肃大人,我倒是想校拔选派,可我一个小小的参议是既没权也没银子,您让我咋派?”
”这不是有我吗,皇上就是让我来帮你解决后顾之忧的。”
“有您撑腰我就不怕了,”韩秀峰想了想,笑看着肃顺问:“肃大人,要说打探消息的细作人选,我这儿倒是有几个,但就这么让他们去不太合适。您说能不能赏他们个一官半职,比如江海关帮办委员,粤海关帮办委员、上海巡检之类的小官,这么一来我们不但不用为银子担心,他们深受皇恩又能一心报效朝廷。”
肃顺微微点点头:“给他们个官身,把他们安插到上海、广州等地的衙门,再给他们预发几张兵部勘合,这倒是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