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钟音和吉云飞晓得韩秀峰一宿没睡,聊了片刻便催他进去睡会儿。一觉醒来已是亥时,洗了把脸出来一看,正厅里竟坐满了人,院子里更是张灯结彩。
下午没见着的敖册贤、江昊轩、刘支荣等同乡全来了,省馆张馆长也来了,正围坐在黄钟音、吉云飞和敖彤臣三人身边说话。富贵去而复返,不过他没敢往御史老爷和翰林老爷跟前凑,而是跟王贵生、周长春、柱子、余铁锁和关小虎等小辈坐在西花厅里谈笑风生。
温掌柜和小山东、老木匠正帮着张罗酒席,韩秀峰跟众人打了个招呼,这才注意到三十来岁的读书人正陪坐在一边。
不出所料,他正是黄钟音的学生姜正薪。黄钟音介绍完之后竟让别急着开席,而是请韩秀峰跟他的学生先谈谈。
人来都来了,韩秀峰还能说什么,只能跟敖册贤、江昊轩等人致了个歉,跟下午一样把姜正薪带进内院,找了间干净的状元房,坐下来看起姜正薪呈上的履历,然后跟姜正薪攀谈起来。
与此同时,在彭家等了一下午的崔浩,终于等着了刚从军机处回来的彭蕴章,恭恭敬敬地禀报完下午的事,满是期待同时又有些忐忑地看着彭蕴章。
彭蕴章没想到拿着鸡毛当令箭的韩四动作如此之快,更没想到韩四竟打算保举崔浩。要是同意崔浩去做福建闽侯做县丞,那不只是等于承了这份人情,并且姓韩的今后遇上点什么事不能坐视不理。要是不同意崔浩去做这个县丞,那就是挡人家前程,崔浩嘴上虽不会说什么,但心里肯定会有想法。
一个捐纳出身的正五品同知居然做上了通政司参议那么清官的官,不但有辱斯文,而且不晓得挡住了多少人的升转之路,翰詹科道和各部院已经炸锅了,彭蕴章不想因为韩四被翰詹科道的清流和六部的那些主事郎中骂,所以一听说韩四做上通政司参议就暗暗决定今后不再跟韩四再有什么瓜葛,甚至特意跟家人交代今后不再见韩四。
结果韩四竟闹了这一出,这让彭蕴章左右为难,像突然吃了只苍蝇般难受。
崔浩不明所以,又小心翼翼地说:“大人,韩老爷说这件事很急,让学生明儿一早给回复。”
彭蕴章缓过神,不动声色问:“德忠,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想不想去福建做这个县丞?”
“禀大人,学生……学生想去,毕竟机会难得。”
“这么说你是来跟我辞行的?”
“大人这是说哪里话,学生去是想去,只是福建那么远,学生心里总有些不踏实,所以赶紧过来向大人禀报,想恳请大人帮学生拿个主意。”
彭蕴章不想跟祁寯藻一样被湖广的那些文武官员甚至湖广士林记恨,同样不想被同乡尤其故旧误会了,权衡了一番笑看着他道:“德忠,这机会确实难得,既然想去那就去吧,回头我帮你给福建总督王懿德王大人写封书信,到省之后记得去拜见下王大人。”
“谢大人提携!”
……
韩秀峰打算保举崔浩倒没有想以此巴结彭蕴章的意思,只是想借这个机会还个人情。并且崔浩虽在河营干着干着干跑了,但那是事出有因,事实上崔浩精明能干着呢,要是读书读傻了,他一个秀才也不可能去捐官,更不可能千里迢迢从苏州跑京城来投奔彭蕴章。
至于黄钟音推荐的那个姜正薪,不但满腹经纶,而且并不迂腐,聊起天来不卑不亢,举手投足四平八稳,应该能胜任接下来要交办的差事。
第二天一早,带着夜里草拟的章程和前夜在通政司衙门画的地图及拟的折子,乘坐小山东帮着雇的马车赶到宫门口递牌子。
事实证明,出手大方跟不大方是完全不一样的。
奏事处的刘公公闻讯而至,说皇上上午没空,说皇上打算下午去永安寺上香,让下午去西苑递牌子求见。既然上午觐见不成就可以先回登闻鼓厅,要是没熟人,那就只能在宫门口候着,而且不晓得要候到啥时候。
回到登闻鼓厅,刚在大堂坐下喝了几口茶,吉云飞带着他的学生云启俊到了,苏觉明也跟着来了。
确认很快就能做上官,不用等三次会试落第才能参加大挑,并且还不知道能不能大挑上,云启俊激动得热泪盈眶。苏觉明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这一天,一样欣喜若狂。
“四爷,吏部那边要不要打点,学生究竟要准备些什么?”云启俊急切地问。
自己的同乡能帮着提携自己的学生,吉云飞比自个儿高升都高兴,禁不住笑道:“志行,尔干需要准备些啥你尽管开口,又不是外人。”
“博文兄,尔干跟姜正薪不一样,尔干不只是举人出身,而且帮办过河营营务,还去阵前效过力,只要准备下履历,只要准备百十两银子打点下就行了。”
“考语呢,要不要请吴廷栋出具考语?”吉云飞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