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它五哥?”君慕丰差点儿没气乐了,“别瞎排辈份。”
“那是什么?五伯?五叔?还是五侄子?”她耸耸肩,再想想,“啊,应该叫五舅舅,对,五舅舅。这小家伙如今视我为娘亲,你是我哥,那理所应当就是它舅舅。”
“我也不是它舅舅。”他气得直翻白眼,“我是人,它是个小兽,你不能把它当个人养。”
“很多时候,人还不如个小兽。”她挑着眼皮抬眼看他,“你若是跟小兽建立起感情,它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你,不会咬你。即便你没本事没能耐,即便它跟着你都不太能吃得饱,它也不会嫌弃你,不会离开你。但是人不同,一旦你们之间发生了利益冲突,一旦他不再能够从你那里肆意索取,你就要做好随时被他抛弃和背叛的准备,甚至很有可能反过头来咬你一口。越是曾经真挚的人,下嘴越狠,咬得越深。”
“是不是太悲观了?”他问她,“难道在你眼里心里,就没有永远不变的情谊?难不成将来有一天你跟凛儿也发生了利益冲突,又或者你发现他不再是皇子,他也发现你不再是神医,你们还会互相背叛,反目成仇?又或者现在我的和你,是我图你什么还是你图我什么?”
“好意思扯你我?”她都听笑了,“五哥,难道曾经你不是为了这样那样的原因,对我痛下杀手?那时我也叫你五哥,你也知我是你的义妹,又是你未来的弟妹。可是该下的手你还是下了。归根结底,我们的情谊比不上李家和李贤妃给予你的亲情。现在是贤妃娘娘不在了你敢这样说,如果贤妃娘娘还在,李家又利用她来胁迫你一次,你要如何选?”
“我……”他低下头,手指弯曲,用关节在石桌上一下一下地敲着。半晌,他告诉白鹤染,“其实那次你放我回来,我就已经跟母妃说过了,从今往后,哪怕是性命威胁,我也不会再对你出手。我告诉她,让李家死了这条心,也让她死了这条心。所以你的假设不成立,即便她还在世,我也不会再走从前的老路。”
“是吗?”她笑笑,“或许吧!至于我跟君慕凛,我不知道我如果不是神医,没有这一身本事他会怎么想,但如果他不是皇子,我会很高兴。你以为谁都愿意搅进皇权斗争中来?你以为谁都愿意在这个漩涡中一直打转,怎么转都转不出去?我巴不得远走田园山间,男耕女织自在一生,可惜,现实不允许。”说到这里,她也沉默了,再开口时竟是一声叹息。
她告诉君慕丰,“其实有时候我也挺自欺欺人的,你知道的,我从前并不是神医,也不会解毒,更没有现在这一身本事,那时的我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是终日被关在一个小屋里,昏暗不见天日,四面墙壁夏天渗水冬天结冰,铺盖的被褥里面都没几朵棉花。每日吃着馊饭,忍受着奴才的打骂,连口水都不给喝。那个时候君慕凛在哪呢?他在尊王府,在皇宫里,他的暗哨早多少年就告诉他文国公府关着一位嫡女,可他有任何反应吗?对我产生过任何想法吗?没有。他依然过着他的日子,我也依然过着我的日子,我与他之间没有任何交集。”
她将怀里的云豹又搂了搂,暖合了些。
“之所以后来我们能有这一场婚约,其实根本不是我父亲去求个什么冥婚,而是因为我们相遇时我已经是现在的我,已经可以用一身医术为他解毒,替他迎敌,救他于危难。所以你看,你问我的问题一目了然,事实就是如此,很残酷,但也很真实。”
他沉默了,因为无可反驳,白鹤染说得都是真的。人与人之间要是想达到一个完美的交集,那就必须势均力敌。否则就是各过各的日子,像从前的白鹤染,和从前的君慕凛。
“你我也一样。”她跟五皇子说,“如果我还是以前的我,那么皇上就不会赐给我一个天赐公主的封号,我也就永远都没有叫你一声五哥的机会。”她看着他,心底泛酸。其实不是天赐公主,他也是她的哥哥,不是五哥,是亲哥。可是这话她不能说,一辈子都不能说。
“或许是我太阴谋论了”她笑笑,“我这个人一向都会把事情往最坏的层面上想,也算是一个心理调节的过程。我把最坏的想好了,那么事情不管怎么演变,我就都能够接受。哪怕是最坏的那种结局,我也不会意外,也不会过于悲伤。人哪,无论到什么时候,无论你身边有多强大的人,那些都是外在因素,说到底还是要靠自己。自己行,才是真正行,自己不行,帮手再多也无济于事。因为你的能力撑不起你的野心,也撑不起你的权势和地位。”
她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低头专心摆弄怀里的云豹。
喝过她的血之后,这小家伙简直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娘亲,甚至是比娘亲还要亲近的人。小脑袋一直在她怀里蹭来蹭去,时不时还发出奶声奶气的小动静来,惹得她直发笑。
他见她笑,心情便也跟着好起来,狐狸眼又弯弯着,心里不停琢磨为何这小兽在他这里就没这样老实,给抱一下都不肯,他只能拿个宠子关着。这一到了白鹤染手里就乖得像猫,怕是真以为自己是只狸花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