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皇帝没出门,宫里往来的人明显多些。不过从西宫前往御花园去自有便道,一路上也不知道拐过了多少个弯,经过了多少层殿宇,只记得沿途数不尽的楼台楼榭并奇花异草,虽说比不上京城皇宫的宏伟壮阔,却又另有着一番婉丽姿态。
进了园门后视野变得开阔,但回廊也仍然迂回婉转,下了廊后又沿着温泉池畔走了大半圈,才发现湖里的菱角倒是长得肥美。
菱角本是南方水生物,但行宫里有专人栽培伺养这些花木,竟然也意外地使它们存活了下来。
当然这种菱角个头并不能与南方本土的比,而且味道也不如南方的甜,但对于沈雁来说却是莫大的惊喜。她在金陵时甚爱吃菱角,自回北方后再没尝过。遂上湖边的小木船到稍远处采了一大捧,手巧的青黛见到,遂也就地拿柳条编了个小筐,让他们几个可以边走边吃。
再走了一小段,便见竹林掩映之中有了抹若隐若现的殿宇,引路的宫人终于说这便是无忧殿了。
其实一路过来看到的雨后秋景也已足够让人留连忘返,但既然到了此地,而周围又确实静幽美妙,自然就还是要好好去瞧瞧了。
殿里其实还是有人的,总得负责日常洒扫。
只是偏殿这边的铭香轩没人而已。
宫人开了锁,笑着躬身与他们道:“二爷和姑娘们请进吧,奴婢还有差事在身,姑娘们出来之后派人去李姑姑那儿告诉一声,让奴婢们前来锁门便就是了。此处虽然幽静,但墙外都有侍卫当值,有什么事让人去湖畔当值宫人公事房知会一声便可。”
沈雁称了谢,赏了她,才又打量着周围。
只见果然如韩耘所说,殿前有道爬满了爬山虎的矮墙,左侧天井下又有座水井。
跨步进门,入眼便是分列在左右两侧的六株足有三人抱大小的古枫,即使经过昨夜风雨侵袭,青石砌就的地面上落满了红叶,可是树上也还是火红一片,再以朱栏玉砌青墙黛瓦的宫殿为底衬,真是说不出来的赏心悦目。
“果然是个好去处!”沈雁不由赞道。
吃着菱角的韩耘抬起下巴来:“我没有说错吧?”
“嗯,回头奖你只鸡腿!”沈雁摸摸他的头,轻快地下了门廊。
行宫里别处自然也有枫树,但都是东一棵西一棵地种着,而且也不如这里的大,沈雁围着四棵树转了半圈,见殿门开启着,便又信步进里头转了转。殿里布置得十分齐整,只是家俱上都披上了布帛,地上以及门廊还算是干净的,应该是有人定期打扫。
而南面有个露台,摆着张美人榻,帘幔还用拴着碧玉坠的络子缚着,这些明显女性化的家俱,让人一看便会有些浮想联翩,猜测是否曾有什么大美人在此住过。
联想起福娘打听来的历史,这无忧殿若曾是前朝宗亲住过,后来因为本朝不再避暑,这么偏的地方就没什么人再住,那么住在这铭香轩里的则必然是宗亲们的爱妃或宠妾了。
沈雁想到此处都觉得一股尘封的香艳气息扑鼻而来,于是看了看便就转身回了廊下。
不过走了几步她脚步又放缓了,如果是前朝宗亲爱妃们住的地方,那么魏国公怎么会偏偏跑到这里来发呆?他是对这里枫树情有独钟,还是对这里的历史有什么挂怀之处?难道堂堂的魏国公,久驻黄沙的魏国公,他竟是个多愁善感之人?
她终究还是对这件事有些难以忘怀,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事实上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不过是跟韩稷兄弟俩熟悉些而已,到底不能成为她挖掘这些的理由。
她再次压住这份疑惑,抬脚去了薛晶他们所在之处。
薛停他们几个坐不住,早饭后还是骑着马与别的勋贵子弟们去围场里了。
韩稷因有护驾之职在身,便就留在宫里。
昨日马赛的结果皇帝很满意,于是赏赐了顾至诚与董世子薛世子他们一些茶叶珍果,韩稷因为赛场上又有优良表现,赏的却是一副玉石棋子。早饭后顾至诚便邀他过去吃茶,董世子他们都在,行宫里不便聚众说别的,便天南地北一阵海侃,来了劲头,顾至诚又让人烤了两块鹿脯下酒。
正吃得高兴,陶行便进来禀道:“公子,郑王过来了。”
屋里静下来,几个人皆望着韩稷。
郑王坐在毓庆宫偏殿里,辛乙含笑奉上今年的秋茶。
“素闻你家主人甚喜秋茶,看来传言不虚。”郑王也微笑致意。
辛乙道:“王爷若是喝不惯秋茶,小的给王爷换上春茶便是。”
郑王摆手:“春水秋香,秋茶香气浓郁,回味悠长,令主乃是行家。”
辛乙便就笑笑,退了出去。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