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等辰末皇帝皇后到场之后,便就正式开坛,因而还有一点时间叙话。
顾颂与薛停董慢坐在院角的石凳处唠磕,薛停道:“这下稷叔的心愿算是了了,父母之仇报了,往后四海天涯,任凭他横行了。”
“什么四海天涯任我行?他还是中军营的副都督,皇上跟前太子少保。”董停捏着桌上落叶,说道,“难不成因为他是萧家后嗣,皇上就要把他怎么样不成?若是这般,那么这场佛会也太虚伪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到底萧赵两家是隔着仇的,就是皇上不会针对稷叔,可万一有人借着稷叔隐瞒身份这点大做文章呢?稷叔年纪轻轻,却受到如此重用,朝上难免有些仗着资格老的会心里不爽,若他们在皇上耳边吹风呢?”
董慢一顿,“这倒也是。”又看向顾颂:“你怎么看?”
顾颂沉吟道:“上次韩叔爷说等佛会过便会跟皇上主动交代这件事,我看皇上也不是那种没主见的人,只要主动说明情况,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里正说着,辛乙这时候却到了身边了,冲众人笑道:“几位爷说什么呢?”
薛停可不好当着他的面说韩稷这事,转口道:“你来的正好,我这几天正好腰疼的厉害,你有什么灵药,给我几颗?”辛乙身为陈王妃师弟的身份已经在自己人之间公开了,论起身份他是长辈,但他始终甘愿在韩稷面前以随从自居,他们便也不拘了身份。
“腰疼要用什么药?你少在闺房里厮混就好了。”董慢揶揄起来。薛停年初成了亲,原本跟妻子相互看不顺眼。如今却是如胶似漆。
薛停板脸训他:“颂儿还没成亲呢,你在这里浑说什么?”
董慢也察觉这话在今日这场合说出来极为不妥,立时也正了色。
辛乙闻言,微笑着往顾颂看来:“颂儿应也有十七八了,议亲了不曾?”
顾颂脸红了红,说道:“我不急呢。董慢不是也没成亲么?”
薛停笑道:“董慢虽然没成亲,但他却订亲了!”
顾颂脸又红了。
辛乙笑道:“颂儿这么腼腆。将来只怕要个个性乖顺听话的女孩子相伴才好。”
“我才不要听话的女孩子。”顾颂脱口道。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薛停挤了挤眼。
他憋红了脸。半日道:“干嘛要告诉你?”
说完站起身,噔噔噔跑了。
这里正好门外传来了通报声,说皇上皇后已经到了门口。众人立刻起身,肃颜迎出去。
虽是登基之后首次出行,但却没有什么太大排场,一切流程也从简。很快就各就各位,分男女里外跪坐颂起经来。
法会开始之前。太监宣读了圣旨,旨意里将所有枉死的朝官功臣姓名皆一一列举,整个过程里大伙都是沉凝而肃穆的。
仲秋的太阳即便灿烂,却也并不炎热。上晌跪坐颂了两个时辰的经,到午正开始散场歇息,用过斋饭后将会再继续。
沈雁进了禅室。胭脂便进来把辛乙原话说了给她听。
“说是不喜欢听话的女孩子。”胭脂笑道。
沈雁也笑起来,不喜欢听话的。敢情是不喜欢那种唯唯喏喏的,萱娘看着温婉,心里可有主意呢,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而顾颂既然还给她拍蜜蜂,这么看来,就算是没喜欢上,也应该是不排斥的吧?
不过,顾颂若是不讨厌某个人,偶尔一两个亲密动也是有的,但这就说明他喜欢上了么?
虽然她这样有些八卦,但顾颂是她重生回来第一个朋友,萱娘又跟她挺对脾气,关乎这两个人的事,她就更加得小心谨慎了。这里琢磨着,便就问胭脂:“我母亲在哪儿呢?”
“在东边菩提院。”
“去瞧瞧。”她起身道。
沈雁与一众勋贵女眷同处一个禅院,只不过像她这样的品阶各自有个独立房间,一路与人打着招呼,穿过古藤缠绕的石廊,在靡靡梵音里往东边走去。
因为上了品级的朝官命妇都在,加上随从,往来的人很多,即便是相国寺号称京师第一大寺,今日里也人头涌动,比任何一个时刻都显得喧闹。
沈雁一面走一面打量着四面光景,正要抬步上阶,忽然迎面走来个人,荆钗布裙素裳疤脸,瞧着竟有几分眼熟,她不由停了脚步,出声道:“林婶儿?”
林婶在廊下停步。
沈雁走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面前这人面上几道浅白疤痕,不是韩家庄子上给韩稷送土产的林婶儿又会是谁?沈雁万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她,她若是韩家的下人还好说,可她不过是租用了韩家的田地务农为生,所以她根本没有理由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林婶目光微闪了一下,平静地行礼:“给世子夫人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