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娘子却是笑道:“还是别了,我得回家给我孙子们弄饭了,再说咱们都两手不空,还是趁早回去的好,省得路上不小心弄丢了哪个,多可惜多心痛啊?至于这面,回头有空了咱们再来吃也是一样的。”
季善好说歹说,掌柜娘子都始终说要回去,季善无法,只得同意了先回去,心里已在想着,明儿要买份儿什么礼物,好生答谢一下掌柜娘子了,她今儿可真替她省了不少钱。
晚间季善吃完饭,又整理了一番白日买的东西,便锁好门窗烫了脚,早早上榻煨着了。
一时间却还是睡不着,免不得又想到了沈恒,担心起他的状态来。
这会儿他们应当也都睡下了吧,只不知道他的被褥够不够厚,带的一应吃用的东西也还够不够?也不知道一开始是谁把县试定在了二月,并且流传至今的,这么冷的天儿,就不能选在春暖花开时吗?
还一考就是这么多天,考场条件还那么恶劣,简直就是身心的双重折磨嘛,不怪历史上好些文官都是下马能提笔,上马能杀敌,都是经过一重重魔鬼考试过来的人,身体素质能不好吗……
季善腹诽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翌日起来,天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季善担心沈恒受冻之余,也没法儿再出门了,只得窝在房间里百无聊赖。
好在到了下午,天就渐渐晴了起来,甚至还有了一丝阳光。
季善便想出门给掌柜娘子买礼物去,但转念一想,掌柜的与掌柜娘子都是厚道人,她便买了礼物送上,他们也未必肯收,倒不如给他们做点儿好吃的,以聊表谢意。
遂径自去了小菜场,买了一只鸡、一条鱼回来,打算做锅鸡汤,再做一个酸菜鱼送去后堂,给掌柜的一家晚上加餐。
不想她刚拎着鸡和鱼上了二楼,便被迎面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给撞了个满怀,不但人被撞得后腰撞在了楼梯上,立时一阵火辣辣的痛,手里的鸡和鱼并几样配菜,也掉了一地。
季善不由咝了一声,正要开口,那小丫头已先没好气道:“没长眼睛呢,差点儿就把给我撞翻了,衣裳也给我弄脏了,会不会走路啊你!”
季善本来是要问她有没有撞着的,虽然明显是她不对,但她才到自己肩上,分明还是个孩子,自然也犯不着与她计较了。
却不想对方明明是过错方,竟还不说道歉,反倒张口就骂人,简直就是倒打一耙。
季善的火腾地也上来了,站直了身体冷冷道:“没长眼睛,不会走路的是你吧,明明就是你撞的我,如今倒恶人先告状起来,你家大人呢,你把他们叫出来,我要问一问他们,就是这么教自家孩子的吗?”
那小丫头见季善恼了,却还是一脸的嚣张,道:“就算是我撞的你又怎么样,你一个草民村姑,我撞了也就撞了,你能把我怎么着?我可告诉你,我不是你惹得起的人,你最好立马给我赔不是,我便不与你计较,不让你赔我衣裳了,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季善气极反笑,上下打量起她来。
见她穿的衣裳竟是绸的,耳朵上也扎了银丁香,手上还戴了银镯子,关键还称自己是‘草民’,不由暗忖,莫不是她家里父母长辈是当官或者有功名的?
可就算她家里是当官的,她也不能颠倒黑白,嚣张到这个地步!
季善冷笑一声,正要再说,就听得一声“吱嘎”声,然后自离楼梯不远的一扇门后,走出了个四十来岁,衣裳比才那小丫头还更好些,头上插的也是金簪子的妇人来,“怎么了?”
那小丫头忙跑了过去:“干娘,她撞了我,弄脏了我的衣裳,还不给我赔不是,您可要为我做主啊,不然我们阜阳……”
“住嘴!”可惜话没说完,已被那妇人喝断了,看向了季善,却是一怔,没想到这么个小小县城不起眼的客栈里,竟也有这样的美人,还真是挺出人意料的。
不过这美人瞧着好像有些眼熟,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是在哪里呢……妇人想了一回,没有想到在哪里见过季善,却想到了连日在客栈听到的一些闲话。
都说三楼甲字房一位姓沈的待考学子这次带了媳妇儿一起来考试,那媳妇儿还生得极其漂亮,想来便是眼前这一位了?
那更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不然万一这小媳妇儿的相公这次中了,便不是平民了,回头闹腾起来,让府里的主子们知道了,他们这些当下人的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因忙堆出了笑容来,与季善道:“娘子千万别跟我这女儿一般见识,她年少无知,但心眼儿倒是不坏的,就是说话有时候没个轻重,我代她给您赔个不是了,您这些东西值多少银子,我也可以照价赔偿给您的。”
一面说,一面已冲季善福了下去,又喝骂那小丫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这位娘子赔不是呢?……不要再废话,当我不知道你吗,自来跳脱惯了的,肯定是你先撞了这位娘子的!”
那小丫头先还满脸的不服气,见妇人动了怒,到底不敢再多说,只得也福了下去,小声给季善赔不是:“对不住,娘子,都是我不好,不该撞你的,还请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季善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既见妇人态度挺好,不但自己给她赔了礼,还让这小丫头也给自己赔了礼,也就不欲再与她们计较了。
放缓了脸色道:“既然太太和令爱已经给我赔了礼,那就这样吧,东西也不用你赔了,反正都还能用。只是以后还请令爱走路小心些,别再撞着旁人,撞着后也别再恶人先告状了,毕竟是非公断从来不是谁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
妇人忙起身笑道:“以后我一定让她加倍小心,也不许再胡说八道,只是娘子这些东西,真不要我们赔吗?那就真是生受娘子了。”
季善道:“都还能用,自然真不用赔。二位先请吧。”
说完便低下身,捡起地上的肉和菜来,待都捡起来后,没再看妇人母女,径自上了三楼,回了房间去。
等季善在房间里收拾好该收拾的,提着肉菜再次下了二楼,已不见方才那对母女了。
季善也不以为意,又下了二楼,径自去了后厨。
等她把鸡汤炖上,鱼也片好,开始炒做酸菜鱼的佐料时,掌柜娘子笑着进来了,“我就知道定是沈娘子又做什么好吃的了,香味真是隔老远都能闻见……不过不对啊,沈相公今儿不是还没考完回来吗?”
季善笑道:“是啊,我家相公明儿下午才能回来呢,所以这鱼我是做给您和您全家吃的,这鸡汤也是,您可千万不要再与我客气。”
掌柜娘子忙道:“沈娘子也太客气了,不过真的好香,那我可就厚着脸皮收下了,不推辞了啊。这鱼的做法也是沈娘子自己想出来的吗,光闻着我口水都要下来了。”
季善一边翻着铲子,一边笑道:“这鱼叫酸菜鱼,酸菜是我自己做的,亏得如今天儿冷,只要封存得好,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变味儿。我还加了些昨儿我买的那个蜀椒,所以才这么香,就是不知道您和家人吃不吃得惯,若是不好吃,可千万要多多原谅才是。”
掌柜娘子“哎哟”一声,“这都不好吃了,还要怎样才好吃?我们今儿可真是有口福了。”
季善翻炒好佐料,笑着倒了半瓢清水到锅里,却在扭身时,不小心扯到后腰方才被撞着的地方,忍不住“咝”了一声。
掌柜娘子忙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季善吐了一口气,把方才在二楼发生的事三言两语说了说,“可能被撞得有些严重,晚上睡觉前,得热敷一下了。”
掌柜娘子听得那小丫头撞了人不肯道歉不说,反还要季善给她赔不是,冷笑起来:“不过就是个大户人家的丫鬟下人罢了,就狂成那样儿,简直就是狗仗人势嘛,也不想想,你再怎么着也是良民,是她一个下人奴才能比的吗?”
季善听得一怔,“我看她穿的衣裳是绸的,又那么张狂,还以为她家里有人做官儿呢,没想到只是个下人,真的吗?”
掌柜娘子压低声音道:“之前他们来住店时,说是行商的一家子,可我这几日分明听说他们是京城来的,好像主家在京城都排得上号,那下人穿绸子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老话不是说什么‘宰相门前七品官’吗?不止她,他们同行的其他人也都穿得好,在吃上头也很是大方,那个主事的管事娘子更是戴这么粗的金簪,这么粗的金镯子,穿绸子算什么?”
季善恍然大悟,缓缓点头道:“难怪刚才那小丫头叫那妇人‘干娘’,看来她们不是真的母女,而是结的干亲了?我好像听说过大户人家的下人之间也你争我斗的,不抱团儿怕日子真不好过。”
掌柜娘子道:“肯定是这样,这一个好汉还得三个帮呢,我们东家家里的下人听说也拉帮结派。我还听说,他们这次好像是来咱们天泉找什么人的,当中一个管事样子的还说过,要不索性找县尊大人派人帮忙找去,县尊大人肯定巴不得,但被那个管事娘子拦住了,说万不能声张……这又要找人,又不能声张的,也不知是要干嘛,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不过听他们的意思,连县尊大人都巴不得为他们办事儿,看来主家在京城真是很大的大官儿了?”
季善想到掌柜娘子既是客栈的内当家,当然消息比旁人都灵通,道:“应该官儿是不小,不然不会区区一个小丫头子,都那么张狂了,可见由上而下应当都是张狂惯了的。不过与咱们也没什么关系,还是不要再说了,省得让人听见了平白惹出事儿来。您再稍等片刻再开饭啊,这鱼倒是在汤汁里滚几下就能起锅了,鸡却还要炖一会儿才软烂,不然您家里老太太怕是吃不动。”
心里则在腹诽,还以为那小丫头公然又是一个“我爸是李刚”,倒不想不过是“李刚”家里一个下人罢了,由此已可见那家子的家风。
好在彼此应当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以后甚至连照面都不可能再打,不然还真是有够膈应人的。
掌柜娘子已笑道:“沈娘子与我们一起吃吧?我今儿做了丸子,客人们的晚餐煮菜是萝卜炖肉,加上你这两道大菜,都快赶上过年丰盛了。”
季善与掌柜家的其他人通不熟,实在不愿与他们一道吃饭,弄得自己也不自在,他们也不自在。
便笑道:“我昨晚有些凉了肚子,今儿不敢吃油腻的东西,已经熬了鱼片粥,打算待会儿回房吃,就不给您添麻烦了。”
好说歹说拒了掌柜娘子的好意,待鱼和鸡汤都好了,瞧着掌柜娘子端走后,才端着另一个砂锅里给自己做的鱼片粥,回了房间里。
不想前脚刚回房间,后脚掌柜娘子就来敲门了,“我做的这丸子还算干净,也不油腻,沈娘子尝尝吧,你光吃点儿粥哪里够的,半夜指不定就饿醒了。这是红花油,你不是让人撞伤了腰吗,晚上热敷后抹一点儿,明儿起来应当就能好多了,若是手够不着抹,可以叫我一声,我立时就来帮你抹啊。”
季善知道这是自己先敬了掌柜的夫妇俩一尺换来的礼尚往来,推辞了两句,见推辞不过,也就笑着谢了掌柜娘子,收下了丸子和红花油,“我晚间若是够不着了,少不得真要麻烦您了。”
掌柜娘子这才笑眯眯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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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穿秋裤了吗?感觉夏天过了直接就是冬天啊,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