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善心里动了疑,面上却是丝毫不表露出来,只笑道:“你们是打哪儿打听到这里是沈案首的家的,这里不是哈,你们应当是弄错了,还请别处再在找找吧。”
就算真跟原主的亲生父母与家庭有关,她也得知己知彼后,才把自己的底透给对方,不然对方已经知道了她的一切,她却对对方一无所知,谁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那妇人立时满脸的惊疑,“这里不是沈案首的家吗?可我们问了好些人,都说这里是沈案首的家啊,总不能那么多人都弄错吧?”
另一个妇人也道:“是啊,都说这里就是沈案首的家,还有一位自称是沈案首夫子的先生也是这么说的,总不能沈案首的夫子也弄错吧?不过就算真弄错了,肯定也只是小错,沈案首一定就住在这一带,那这位娘子,您听说过沈案首,知道他家住在哪里吗?”
季善笑道:“这一带的确住了一位沈案首,不过日前听说已经去省城赶考了,倒是他的丈母娘,压根儿没听说过跟他们住在一起啊,不知二位是从哪里来,找她又有什么事呢?我瞧二位气度不凡,口音听着也不像是本地人,定是从远地方来的吧?”
先开口那个妇人闻言,笑道:“只要沈案首的家真在这附近就好。我们今儿虽才第一次见娘子,却都觉得娘子好生面善,还请娘子能告知一下沈案首家在哪里,我们好即刻找过去,就算沈案首去了省城也没关系,只要他丈母娘还在家就成。”
季善笑容就淡了几分,道:“沈案首的娘子我见过,是个极和气极温柔之人,平常等闲连家里大门都不会开的,如今沈案首去了省城,她更是门户紧闭,就怕沈案首不在期间,家里出个什么事儿。二位连从哪里来都不肯说,也不肯说找她到底所为何事,我怎么好告知二位她家在哪里的,万一回头真出个什么事儿,岂非是我害了沈娘子?都是街坊邻居,我可不干这样的事儿,二位还请即刻离了我们家吧。”
那妇人忙赔笑道:“倒不是我们不肯说,是想着只是问个路,应当没那个必要,既然娘子非要我们说了才肯告知沈案首家在哪儿,我们告诉娘子就是,横竖我们也不是坏人,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我们是从京城来的,寻沈案首的丈母娘是想向她打听十几年前的一件事,那件事非常的重要,这下娘子总肯告诉我们了吧?”
季善这下几乎可以九成九确定,这二人就是与原主的亲生父母与家庭有关了。
只她还是没想到原主竟极有可能来自京城,那这些年一直没人来找过她,倒也说得通了,毕竟京城离会宁府是真的很远,如今的交通与通信又都是如此的不发达
思忖间,就听得路过的隔壁朱太太笑着向她打了声招呼:“哟,沈娘子今儿有客人呢?”
季善应声回过神来,就见望着她的两个妇人都是张口结舌,只得干笑着先与朱太太寒暄,“不是客人哈,是问路的,您上街呢?那快去吧,别耽搁了。”
待打发了朱太太,方看向两个妇人,有些尴尬的道:“生人贸然登门,换了谁都得多问几句,不然万一是坏人怎么办?是,这里就是沈案首的家,我就是沈案首的娘子,至于我娘,这会儿却不在家,而是在另一个地方,你们想要向她打听什么事儿,不如先说出来我听听,指不定不用去找我娘,我就知道呢?”
两个妇人这才回过神来,却没先应季善的话,而是再次上下细细的打量起她来,一边打量一边还窃窃私语,“方才是觉着这小娘子好生面善,这会儿还真是越看越像二太太呢!”
“可不是么,二太太当年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儿,寻常妇人可生不出这般貌美的女儿来咱们找了这么久,总算找到一个像的了,指不定还真是”
季善只隐约听见了二人话里几个字,咳嗽一声,道:“两位有话不妨大声说出来,我若是知道,肯定即刻为你们解答。”
两个妇人忙打住了,赔笑道:“沈娘子这么年轻,只怕不知道,还是劳您使个人去请了您母亲回来,或是使个人带了我们去见您母亲,当面儿问她吧?您放心,我们真的不是坏人,今儿来寻您母亲,于您来说,也多半是好事儿。”
沈恒如今不过只是个秀才而已,就算拜了罗府台为师,说到底也算不得什么;至于她,更是虽吃穿不愁,在真正有钱有权的人眼里,却堪称一无所有飘香对外可是挂在叶大掌柜名下的,与她自然无关。
那他们夫妇还有什么可图的?
对方又是京城来的,只怕拔根汗毛也比他们的腰粗,既不图他们旁的,自然就只剩一个可能那便是真的想找回女儿、认回女儿了!
季善思忖毕,道:“行吧,既然是好事儿,你们也不是坏人,那我这便托人请我娘回来一趟。你们进来坐着,稍微等一会儿吧。”
说完看向叶大掌柜,“您不是正要回去吗,劳您到了后,让我娘即刻回来一趟。”
叶大掌柜已隐约猜到了两分,只眼下不是细问之时,便只点头应了:“太太放心,我到了就安排周妹子回来。”
说完一个欠身,转身大步自去了。
季善目送他走远了,这才招呼那两个妇人到门廊里坐了,让青梅关好大门上了茶来,至于她自己,则回了屋里去,显然那两个妇人眼下是什么都不会与她说的,她又何必陪她们干坐着大眼瞪小眼呢?
就是不知道原主的亲身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在京城又算什么样的家庭?只怕真的是非富即贵吧,那自己这个小小的秀才娘子,还真未必能入得那些个眼高于顶的所谓“贵人”们的眼;彼此又失散了这么多年,更是除了血缘,丝毫的情分都没有
不过到时候再说吧,若他们都因为她的失而复得,而待她好、甚至是加倍的好,她当然也要投桃报李,以后好生孝敬他们;反之,他们纵好容易找回了她,依然待她淡淡的,她便也当多了一门寻常亲戚,不咸不淡的处着、走动着也就是了。
横竖她也没指望过要沾他们什么光,她当初刚来时那么艰难,都能一步步走到今天,以后的日子自然也只有越来越好的!
约莫一个时辰后,周氏回来了。
她看起来有些失落与魂不守舍,眉眼间却又隐隐有几分如释重负,低声与季善道:“善善,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虽然从此以后,我便再也不是你娘,你自有亲娘了,我心里很是舍不得,可想到你从此就能当回你的千金小姐,从此都是好日子了,我又觉得终于可以心安了。要不是我当年那么自私,指不定他们早就找到你了,你可千万别怪娘,我”
话没说完,已是哽咽得说不下去,忙偏过了头去,把眼泪生生逼了回去。
季善忙握了周氏的手,低声道:“娘别这么说,当初若不是您刚好捡了我回去,指不定我早被野狼叼走,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不然就是饿死冻死在原地,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了,又怎么可能有今日?所以我怎么可能怪您,我感激您且来不及了。您也这辈子都是我娘,哪怕我找到了自己的亲娘,您也依然是我娘,生恩与养恩一样大!”
周氏才逼回去的眼泪又要来了,“善善,我”
季善已笑道:“好了,有话我们母女回头再说也不迟,现在先去见那两个客人吧,她们都等一个多时辰了,不好让她们再等下去。指不定,我根本就不是她们要找的人呢,至今一切不过都是我们的揣测而已,还是先去见过她们,与她们把该说的都说清楚了再说吧。”
周氏含泪“嗯”了一声,接连深吸几口气再吐出,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方随季善去了厅堂见那两个妇人。
那两个妇人总算见到周氏了,见她倒是跟季大山和季婆子不一样,一看便是个不难缠的,不怪要与季大山和离,心下稍稍一松。
虽掩饰得极好,但心里的确存在的轻视与看不起也去了几分,还当这周氏一个乡下妇人,又是个下堂妇,肯定蓬头垢面,抖抖索索,上不得台面,没想到竟与她们想象的那不一样。
那便不怪能养出沈娘子这样的案首娘子女儿来了,虽气度仪态还是不能跟府里的小姐奶奶们比,却也远超她们的预期了
随即二人都冲周氏一个欠身,其中一个方笑着开了口:“这位便是周娘子了吧?耽误了您的正事,真是对不住,还请您千万不要见怪。”
亏得周氏早不是过去的周氏了,见二人这副比当初季家村里正太太还要体面的架势也不气弱,笑着也冲二人一个欠身,才笑道:“两位妈妈客气了。不知两位妈妈要问我什么事,还请问吧,已经让你们等了我一个多时辰,不好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