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善便动作轻柔的接过了自己的小侄女儿,见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头发也是又黑又密,真的漂亮得不得了,也真的一眼就能瞧得出几分自己的影子来。
霎时喜欢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之前还当娘说姣姣像我是夸大了,没想到竟真这么像,这就是血缘的力量啊,不知道的,谁见了不当我们就是亲母女呢?”
这话说得裴二夫人眼神一黯,笑容也勉强起来,善善和姑爷都成亲七八年了,若是顺利,别说女儿了,儿子肯定也早有了,结果却是
裴二奶奶多灵醒的人啊,觑得婆婆脸色变了,立时笑道:“姑妈也是妈,姣姣就是妹妹的女儿啊,不过妈可不好当,得先瞧过姑妈给我们姣姣准备了什么见面礼,才能决定这声妈叫不叫,是吧小姣姣?”
季善眼也不眨的看见姣姣,笑道:“姑妈当然给我们姣姣准备了见面礼的,所以这个妈你可是叫定了。二嫂,我给姣姣打了一套长命锁,还有一个金项圈,本来还想给她做几身小衣裳的,可暂时实在不得闲,只得过些日子补上了啊。我还给二嫂带了些天麻和首乌,听说才生养过的妇人最易头痛脱发了,希望它们能帮到二嫂,若二嫂吃着好,回头只管打发人去告诉我,我再给二嫂送些来啊。”
一旁杨柳闻言,立时奉上了季善的礼品,还特意把装长命锁和金项圈的匣子打开了,好让裴二夫人和裴二奶奶都先瞧瞧。
裴二奶奶一看那长命锁还罢了,那金项圈儿却是做工精巧,还嵌了宝石,她原本只是为转移话题的,不防季善真给女儿备了厚礼,忙笑道:“姣姣还这么小呢,戴什么金项圈儿,妹妹也太破费了,还是自个儿留着吧,只把这长命锁给她也就是了。”
季善却是笑道:“二嫂还与我客气不成,我当姑妈的,本来就该的啊,何况我们姣姣这么漂亮乖巧,看得我心都要化了,别说只是个金项圈儿了,就是金山银山,我也不带皱一下眉头的好吗?当然,前提得我有金山银山哈。”
裴二夫人也道:“善善当姑妈的本来就是该的,钦儿媳妇你就收下吧。”
裴二奶奶这才让自己的丫鬟把礼物都收了起来,又谢了季善一回:“我如今就是掉头发掉得可厉害了,亏得妹妹想着我,要是吃着好,定不会与妹妹客气的。”
“二嫂可千万不能与我客气,不然我回头还怎么好意思问二嫂要燕窝阿胶那些呢?我这可是放长线钓大鱼”
说得大家都笑了一回,姣姣也饿了,哭了起来,裴二奶奶便忙让奶娘抱了她下去吃奶睡觉,“往天这时候,也要睡了,等醒了再抱来妹妹逗她玩儿啊。”
待屋里安静了下来,方又与季善道:“妹妹这几年实在辛苦了,妹夫怕只有更甚的吧?母亲这几年也是日思夜想,就盼着哪日能喜从天降,你们忽然就回来了。倒不想竟真否极泰来,让妹妹妹夫如今就回来了,实在可喜可贺,只盼往后咱们骨肉至亲再不用受分离之苦了。”
季善笑道:“这几年亏得有二哥二嫂承欢尽孝于娘膝下,娘才能越活越年轻,我和相公也才能安心。尤其二嫂,更是忙里忙外,比二哥还要辛苦,待会儿我定要以茶代酒,好生敬二嫂一杯。”
说得裴二奶奶不好意思起来,“都是我的本分,况我做得也没妹妹说的这般好,可当不起妹妹这般夸。”
娘儿几个说笑着,待裴钦忙完自己的事,也回了屋里来。
季善便正色与裴二夫人说起房子和银子的事来,“娘,您那个宅子我和相公商量了一番,本来我们是打算另买的,可想着搬家实在太麻烦了,且东西搬得走,感情却搬不走。所以就想着,横竖我们也要买的,倒不如就向您买下那宅子得了。那宅子的银子加上当初我离京时,您借我的一千两,还有宅子这三年的租金,一共便是九千两,您觉得怎么样?”
不待裴二夫人说话,又笑道:“只是我们大掌柜之前帮我们买了一块地,花了一千五百两,加之当初我就与他说好了,店里的利润他始终占三成。所以这几年虽然几家店合起来也赚了不少银子,剩下的却是不多,我只能先给您五千两,还得等下个月或是下下个月才能给您,可以吗?”
裴二夫人好容易等她把话说完了,立刻道:“那宅子我本来就是为善善你才买的,待会儿就把房契给你便是了,还说什么银子不银子的,租金就更是笑话儿了,没听说过几年都没住人,还要给房租的。我又几时借过你银子了,我怎么不记得?好了,不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吃饭吧。”
季善哭笑不得,“娘,不能您不认,就当事情压根儿不存在了啊。您听我说,我们这次回京,三五七年内,应当是不会走的了,那宅子便是我们的家了,若是您赠予的,相公哪还住得下去?等过些日子我公婆也要进京来,他们又怎么住得下去?还有我家恩师,再过几年指不定就要致仕,含饴弄孙了,又让他老人家住哪里呢?您看这样行不,我不多给您银子,就按您当初的买价六千五百两给您,总成了吧?”
“可是我一直没给善善你补嫁妆”裴二夫人还想再说。
裴钦已道:“母亲,妹妹说的也有理,到底妹夫才是一家之主,若宅子是您赠予的,叫妹夫怎么好意思在大门口挂沈府、沈宅的匾额?他自来都光风霁月,为人坦荡您是知道的,就别为难他了吧?您不能让他明明就是在自己家里,反倒住出了寄人篱下的感觉来才是。”
又与季善道:“但妹妹你也是太见外,跟自己的母亲还要算什么房租,给你的一点零花钱,你也还非要说是借的,妹夫跟亲家伯父伯母也这般见外吗?所以我来给你们把事情定下吧,宅子你给母亲六千五百两,银子可以有了时再给,房契可以先更名;但你才说的什么剩下的一千八百两,也不许再提一个字,不然不但母亲要恼,我也要恼了。”
这回轮到季善“可是”了,“当初明明说好了的啊。”
裴二夫人有些赌气了,“那当娘的还明明该养育自己的女儿,该给自己的女儿嫁妆呢,所以你叫我的这声娘,与叫亲家母的那声娘,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吗?”
季善只得笑道:“肯定不一样啊,亲娘跟婆婆肯定还是不一样的。这不是我如今自己能赚来银子,所以才好女不穿嫁时衣么,娘该高兴自己的女儿这般能干才是啊。”
裴二夫人扯唇,“你就算自己能赚来金山银山,我该给的难道就能不给了吗?若我没有也就罢了,可我明明也有,你还是要与我见外,所以善善你心里其实至今还是怨着我的吧?”
说着眼睛都红了。
加之裴钦与裴二奶奶也在一旁相劝,“妹妹,你就别这么固执了,只当是让母亲心安吧?千儿八百两银子对她来说,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这当爹娘的就是这样,什么好东西都想给自己的儿女,最喜欢对着自己的儿女当散财童子了。”
“宅子妹妹非要给母亲银子便罢了,旁的再坚持就真是见外了,将来姣姣要是与我这般见外,我还不定难过成什么样儿呢,妹妹就忍心让母亲难过不成?”
季善只得无奈的笑着应道:“好么,银子送上门都不要,也只能便宜我了。”
换来裴二夫人的冷哼,“好么,宅子送上门都不要,没见过这么傻的!”
随即母女两个对视一眼,到底还是都笑起来。
当娘的觉得女儿好歹没再坚持还自己银子,往后再慢慢儿给她,应该她也不会再拒绝了,也算是好现象;当女儿的则觉着娘终于肯在自己面前表达她最真实的情绪,没有再一味的觉得亏欠了她,就什么都顺着她,连句重话都不敢与她说了,同样也是好现象。
屋里的气氛倒也很快便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