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师谬赞了,我实在愧不敢当,惟有先干为敬了”
一时宴席过半,六六七七都吃饱了,也都困了,罗晨曦便忙让奶娘和红绫几个把他们都带回自己的西厢房,沐浴后先行睡下。
至于罗府台说的今晚让俩孩子跟他睡,以他眼下的高兴劲儿,不喝到尽兴,肯定止不住,还是改日再说吧。
等到孩子们被带走了,下人们也都让屏退了,只剩下了爷儿四个,自然说起话儿来也是越发随意,再无顾忌了。
罗府台便说起此番的大案来,“除了子晟你这样初出茅庐的,官场上随便哪一个又不是千年的狐狸呢?都知道光莫中铭小小一个府台,没那么大的胆子,也没那个能力。便是皇上,心里也明镜儿似的,只不过如今不是一查到底的时机罢了,且等将来吧,总有一日会把那些蠹虫都揪出来,绳之以法的。所以子晟你也别遗憾失望什么的,当初那么凶险,你们还能全身而退,已经实属不易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将来指不定,这案子还要落在你手里呢?”
沈恒闻言,忙正色道:“恩师放心,我心里都明白,我只消考虑片面,朝廷和皇上却要考虑全局,站的高度不一样,想法自然也不一样,总归我自己问心无愧就够了。如今我进了御史台,等此番回京后,便要到任了,届时定会继续为国尽忠,为民请命的!”
罗府台满脸的欣慰,“你这个正直无私,嫉恶如仇的性子,做御史言官倒是正正合适。只是一点,还是要保护好自己,凡事三思而后行,切忌冲动。此番你虽立了大功,名利双收,却也肯定得罪了不少人,他们在暗你在明,除了越发严于律己,不让任何人抓到可乘之机,再无其他更好的应对之策,惟有越发得稳打稳扎,爱惜羽毛才是。”
“弟子谨记恩师教诲,凡事都定会三思后行的。”
“皇上当初虽下旨廷杖过你,但你能顺利外放,如今又能擢升回京,可都是皇上心胸宽广之故,若不然,纵使再多人明里暗里给你使力、行方便,也是成不了事的。所以你到了御史台后,也别畏缩裹足,或是自矜自大,总归做好自己的本职,再记得俯仰无愧天地,无愧自己便是了”
师徒两个说着话儿,季善与罗晨曦纵是听得懂,也插不上嘴,便也说起自己的来,“晨曦,我之前与相公商量,家里的下人这几年服侍恩师都有功,打算上下都发一回赏,你觉着怎么样?”
“好啊,不说向嫂子夫妇了,便是其他人,也都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然该赏。那明儿我们都赏上下一个月的月钱,向嫂子夫妇再单独赏一一份儿吧?我还想着,钱师爷等人这几年跟随爹,为爹分忧解劳,也是辛苦了,打算明晚设宴把他们都请到,大家好生乐一乐,善善你意下如何?”
“这一点我们倒是不谋而合了,我也这样想的,那就明晚设宴款待钱师爷等人吧”
一旁罗大人听她们说起钱师爷,因问沈恒,“周鲁两位师爷还堪用吧?”
沈恒忙笑道:“若非有二位师爷襄助,我这几年在博罗少不得事倍功半。只是我如今进了御史台,却是不好再留他们在身边屈才了,正想着要请示恩师,等他们探亲回来后,该如何安置他们?之前才出两广,我们便分了道,他们直接回了家乡去,算着时间,也该与亲人团聚了。”
罗大人挥手道:“这事儿不难,让他们到大同来,先跟着我便是了。不过上次子桓还来信,说希望我能替他荐一位善谋的幕僚,且等二人到了大同,我考量一番后再说吧。”
沈恒点头,“如今京中形式复杂多变,妹夫身边虽早有得用幕僚,听他说来,还是急需人手,若周鲁二位师爷能为他所用,倒是两相得宜。”
“就怕二人还是有所欠缺,襄助区区一个县令,与一位四品的近卫武将,终究是不一样的,况子桓身后又还牵连着殿下好在是经过这些年的藏拙,经过这几年的稳打稳扎,如今的形式之于殿下,总算是赢面颇大了。只是不到最后一刻,终究谁也不知道会鹿死谁手。”
“殿下胸中自有丘壑,恩师只管安心便是,已经从两分赢面升至五分了,我相信剩下的五分,也终将属于我们”
爷儿四个吃着喝着说着,一直到三更鼓响,才兴尽而散,各自回房歇下。
翌日起来,季善与罗晨曦先给阖府上下都散了赏,因罗大人如今身边拢共就那些人服侍,再加上厨娘车夫粗使等人,也不过二十来个,姑嫂两个满打满算,也就百十两的事儿。
却让阖府上下都大喜过望,比过年还高兴,这银子自然花得值。
之后姑嫂两个又算了一下晚上要宴请的人,商量好了菜单,还去厨房看了一回,下午则把罗大人如今的府邸里里外外也看了一回,确定他至少在吃住上并没委屈自己,倒也不难打发时间。
姑嫂两个忙着时,沈恒也没闲着,上午带着六六七七玩了一上午,下午则趁他们睡午觉时,让向大哥带着自己把周边都逛了逛,大概知道了大同城的布局。
到得晚间,还是在昨晚的花厅开宴,只不过坐席的人比昨晚多多了,除了钱师爷和罗府台的另几位师爷幕僚,还有他们各自的家眷,是以一共开了四桌席,男人们两桌,女人一桌,小孩儿们再一桌。
钱师爷等人都是几年不见沈恒了,如今终于见了,沈恒还仕途顺遂,年轻轻便已是六品了,当然要好生契阔一番才是,“一别经年,大爷如今风采更胜往昔了,可见是虎父无犬子,真正历练出来了。”
“我们虽与大爷相隔甚远,却也听说了大爷之前为朝廷为百姓立下的大功,连我们都跟着与有荣焉呢!”
“我跟大人几十年了,就算大人恼我我也要说,当年大人在大爷这个年纪时,尚且没大爷这份沉稳与成就,可见真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沈恒自也少不得谦逊客气一番:“几位师爷先生都谬赞了,我不过就是做好了自己的本职,再加上运气怎么说呢,也不好也好吧,才能有此番的际遇,实属侥幸;当然更重要的,还是承蒙恩师多年的教导,我自己却实在还差得远,如何当得起几位如此夸赞?都快请坐吧,坐下了大家再边喝酒边说话也是一样的。”
罗大人也笑道:“他还需要历练呢,你们就别一味的夸他了,夸得他飘了起来,我可惟你们是问。都快坐下,子晟,把酒给大家伙儿都满上。”
沈恒便依言给大家斟起酒来,钱师爷等人忙都笑道:“可当不起大爷亲自为我们斟酒,还是我们自己,自己来吧这也太折杀我们了”
还是罗大人发了话,“都坐着,你们都算是他的长辈,今儿又是家宴,他给你们斟个酒怎么了,原也是该的,哪里折杀了?”
几人才又重新坐了,脸上却都是越发的激动了,大人与大爷都是如此的礼遇他们,他们真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另一边季善与罗晨曦待几位师爷幕僚的家眷们也是十分客气,加上六六七七又是爱玩爱笑的,与几家的孩子们都相处得极好,花厅里时不时就会响起一阵阵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自是宾主尽欢。
之后几日,布政使司的官员们都知道沈恒来了大同拜望罗大人,少不得有登门拜访的,下帖子邀请罗大人与沈恒宴饮的,毕竟罗大人如今也算大同城里数得着的人物,沈恒亦是才立了大功,圣旨亲令擢升回京的,算是朝中新贵,当然多的是人愿意结交。
各家的女眷亦有登门拜访季善与罗晨曦的,亏得她们带的土仪不少,各处都分发了一些做回礼,只各家的宴饮都推了,本来时间就紧,哪经得起去那些无关紧要的宴席上应酬浪费?
饶是如此,姑嫂两个依然只抽出了半日的时间逛大同城,是景也没看到什么,唯一的印象就是大同城民风真的与京城大不一样;东西也没买到多少,不过几张皮毛头纱之类。
便必须回京了,以免误了沈恒去御史台就任的日子。
罗晨曦不由扁了嘴,“这时间怎么过起来这么快?感觉明明昨儿才到的大同啊,怎么明儿又要走了?我都还没开始买买买呢,肯定是弄错了,善善,是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