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便不说我也知道的,等开了春,天气暖和了,我就日日和娘一起多走动,将来定能顺顺利利。本来这孩子也是个省心的,日日都乖得不得了,将来肯定也会心疼我的,莫不成,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呢?”
“是小棉袄才好呢,将来才好帮着照顾底下的弟弟妹妹们,也肯定漂亮得很,我真是光想都喜欢得不行了。”
季善见路氏说话间神情不似作伪,看来的确不会重男轻女,心情不由越发好了,回房后便换了衣裳,美美睡了一觉。
等她醒来时,沈恒已经回来,连衣裳都换过了。
季善忙望了一眼外面,见天色还早,因问道:“你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得在外面吃了晚饭,应酬一番才回来呢。”
沈恒见她醒了,笑道:“几位大人倒是都留我用膳,可我惦记着善善,想早些回来陪你,也陪陪爹娘和叶老,就都婉拒了。”
季善就笑起来,“算你还有良心,知道我怀着孩子辛苦,想得到早些回来陪我。”
又张开双手,撒娇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服侍我更衣呢?”
沈恒如今最喜欢的就是给季善更衣了,自不会错过眼前的“美差”,笑着应了一声“好嘞”,便上前服侍起季善更衣了,当然至于是不是单纯的更衣,就只有小夫妻两个才知道了。
总归等到花厅里用晚膳时,小夫妻两个都是一副红光满面的样子。
路氏见沈恒红光满面的,再不复白日的奔波疲惫,想到以往过年时,村儿里的人虽大年初一都闲着吃好喝好,却也有初二三就开始做工下地的,相比之下,她儿子其实也算不得劳累了,就像叶大掌柜说的,多少人做梦都想跟她儿子一样劳累还不能呢,总算心里好受多了。
因午间没能陪沈九林和叶大掌柜喝成酒,晚间沈恒自然要好好陪陪两位老人家,老少三人吃喝说笑着,直至一更正才散了席,沈九林与叶大掌柜却仍兴致极高。
沈恒索性又叫人摆了牌桌,再叫了焕生凑角,陪两位老人家玩儿会宁当地的一种纸牌直玩儿到三更,大家才兴尽而散。
次日自然都起迟了,不过反正大过年的,起迟了也没关系,沈恒索性抱着季善,睡到快巳正才起了身,却仍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穿个衣裳都能穿半日。
季善见了不由嗔道:“你倒是快点儿啊,晨曦他们只怕说话间就到了,孟二哥一家估摸着也在路上了,到时候客人都到了,你还在床上赖着,成什么样子?还有那位凌总旗,怕是也快到了,他今儿可是来相看的,肯定不敢迟,来者是客,你这个主人家总不能失了待客之道。”
沈恒却是笑道:“妹夫也好,彦长兄也好,平日里哪个不是跟我一样,天不亮就要起呢?尤其妹夫,更是大年下的都要轮值,难得大过年的能松散一下了,肯定都跟我们一样,要好生睡个懒觉的。等都起来后,还要收拾孩子,准备礼物车马,这会儿怕是都还没出门呢,善善你就别担心了。”
季善呵呵,“收拾孩子有奶娘丫头,礼物车马肯定晨曦和孟二嫂也早打点吩咐好了,这些事难不成还指望你们一个个日理万机,不知道多忙的男人们呢?反正你给我快起来收拾好了,去花厅里吧,陪爹和叶老说会儿话也是好的,爹这几日明显开怀多了。”
沈恒忙赔笑,“好好好,我马上就收拾好,善善你别急……”因见季善站了起来,一副要往外走的架势,又问道,“善善你要先去花厅吗?等我一下呗。”
季善道:“我要去厨房看看,虽说有娘和李妈妈,我还是得亲去看看中午的菜色才能放心,晨曦一年到头……”
话没说完,已让沈恒打断了,“可你闻得油烟味儿吗,别本来好好儿的,去一趟厨房又吐了,你得多难受?就让杨柳替你去一趟,回来告诉你都有些什么菜色就是了,你便信不过娘,也该信得过李妈妈,新得过厨娘才是。我得好生想想,怎么才能改了你这爱操心,凡事都得亲力亲为的毛病才是。”
季善笑道:“我凡事都亲力亲为,让你什么心都不用操还不好呢,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过你说的也是,万一我一闻见油烟味儿就犯恶心了,待会儿还怎么款待晨曦和孟二嫂呢?那我让杨柳替我去一趟吧,你快点儿收拾好了,我们一起去花厅。”
沈恒这才不再多说,等她去外室叫了杨柳吩咐后,便动作麻溜的更衣洗漱起来。
等夫妻两个稍后一起去到花厅里,果然沈九林与叶大掌柜已坐在厅里说笑,瞧得他们进来,沈九林还笑道:“老四、老四媳妇,你们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一年忙到头,你们也够累的了,也就过年这几天能松散松散了,就该多睡会儿才是。我们是没办法,上了年纪觉少,想睡都睡不着,还不如起来。”
叶大掌柜也呵呵笑道:“可不是,等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才知道想睡就能睡着,一觉睡到大中午还觉得没睡够,是多么难得的福气。”
沈恒扶着季善先坐了,随即自己也坐了,方笑道:“这不是想着马上有客人到吗?明儿我管保睡到大中午才起来。”
季善何尝不心疼他辛苦,笑道:“睡到大中午起来没问题,不过下午你得带了爹娘和叶老到处去逛逛才是,大过年的,肯定哪里都热闹得紧,可惜我如今不能去挤,不然真想也去逛逛。”
叶大掌柜笑道:“何须沈相公带我们去,我带了沈老哥和沈嫂子去就是了,管保让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去,高高兴兴的回,沈相公就安心在家陪太太便是。”
沈九林当然希望儿子能多陪陪他们老两口儿,但想到平日里他也没多少空闲陪季善,再想到季善的懂事体贴,想到她如今正辛苦的为沈恒怀孩子、为沈家怀孙子,立时觉得沈恒陪不陪他们老两口儿都无所谓了。
因笑着附和叶大掌柜,“就是,叶老哥带我们去就是了,老四你就在家好生陪陪你媳妇儿吧。”
正说着,良生进来禀道:“大爷、大奶奶,孟大人一家到了。”
沈恒遂笑着说了一句:“那爹、叶老,我去迎迎彦长兄一家啊,善善,我去了。”,起身带着良生急匆匆赶去了二门外。
不一时,沈恒便迎了孟竞一家进来,孟竞先就笑着给沈九林和叶大掌柜行礼拜年,“祝沈伯父和叶老新春大吉,年年有余。”
沈九林与叶大掌柜也笑着给他打招呼,叶大掌柜还给他还了礼,“祝孟大人新春大吉,步步高升。”
褚氏随即也笑着给两位老人家行了礼,道了‘新春大吉’,又让女儿彤彤给长辈们拜年,自然长辈们都少不得给小丫头发红包。
季善见彤彤玉雪可爱,得了长辈们的红包后,还不忘一个个奶声奶气的道谢:“多谢沈爷爷、多谢叶爷爷、多谢沈四叔沈四婶……”
简直心都要萌化了,忍不住又给了彤彤一个红包,“彤彤,亲亲沈四婶一下,好不好?”
然后,她脸上便得了软软糯糯的一吻,若不是如今身体不方便,都想抱了小丫头不撒手了,待又逗了彤彤一会儿,才让青梅带了小妞妞来,与她一起玩耍。
很快赵穆罗晨曦一家也到了,大家自然少不得又是一番行礼拜年,再加上六六七七和彤彤、小妞妞的童言童语,花厅里一时间热闹到了十分去。
等稍后路氏从厨房忙完了过来,瞧得满屋子都是孩子,也是笑眯了眼,明年的这时候,她的孙子孙女也有几个月大了,后年的这时候,更是能满地跑了,她真是光想着都觉得心里美得不行了!
凌总旗却一直到马上开席了,方急匆匆赶到了。
赵穆难免不悦,毕竟是他的下属,虽然不是他直属的,一样不悦,都知道他自来最讨厌的,便是不守时的人,还当着他亲眷们的面儿,简直就是打他这个上峰的脸!
因低声问沈恒,“兄长,要不让他改日再来,或是直接换人吧?”
沈恒却是只想尽快将采冰打发了,笑道:“无妨,年节下谁家都免不了迎来送往,他可能也是让什么急事儿给耽搁了吧?让人进来一问就知道了,实在不行,又再说吧。”
赵穆这才不再多说,却仍有些不悦。
好在稍后凌总旗进来后一问,乃是他母亲晨起不小心摔了一跤,凌总旗很是着急,坚持送其母去看了大夫,听得大夫说无妨,又送了其母回家后,才赶过来,所以难免迟了,并非有心不守时的。
赵穆方敛了不悦,令其见过沈恒。
沈恒见他果然仪表端方,目光清正,估摸着采冰见了后应当能满意,便笑着招呼了他坐席,又让杨柳去女席那边与季善说,待会儿安排凌总旗与采冰见一面,说上几句话儿,把事情彻底定下来。
因今日有凌总旗这个初次登门的外客,人也的确不少,午宴便索性摆了两处,一处在花厅里,一处则在旁边的厢房里。
季善听得杨柳转述了沈恒的话后,便让杨柳安排去了,等到宴席过半,凌总旗与大家伙儿道了失陪,去外面透气——席间不是长辈,便是官阶比他高的,还明显大家都很熟,就他一个生人,他当然只有不停给大家敬酒的份儿,难免喝多了上头。
早得了季善吩咐的焕生便趁这个机会,引了凌总旗去与采冰相看,而凌总旗心里也一早就有数,当然着意配合。
如此待见了面,一个娇美大方,一个英俊挺拔,谈吐听起来也都不俗,在没见面之前,听得彼此的条件时,本来也都有几分满意的,当下自是更满意。
事情自然也就彻底定了下来。
季善晚些时候听得事情定了,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真让采冰再待在她家里,谁知道还会出什么事儿,偏季善也不能直接把她打杀发卖了,总得顾及皇后的颜面,季善也委实干不出那样的事儿来。
如今能让采冰心甘情愿的嫁出去,当然最好了。
大家吃着喝着,说着笑着,女席这边一直到未初才散了席,男席那边老少爷儿们都喝得痛快,却是一直到未正才散,散了后又在沈恒的提议下,都齐齐上阵,玩儿起骰子来。
罗晨曦因见褚氏正与路氏说话儿,便趁机与季善说起正事来,“昨儿进宫朝拜时,皇后娘娘特地留了七嫂说话儿,说到了初六到初八三日,定国公府要摆年酒之事。皇后娘娘的意思,让善善你到时候也去坐坐,见一见定国公府的太夫人、夫人和少夫人们,往后也好走动起来;圈子里该有的应酬交际,你也得慢慢儿参与进来了。要知道许多事男人们不方便说的,都是靠女人们居中传递,夫人太太们席间或是有意或是无意带出来的一句话,指不定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七嫂知道善善你有了身孕,便委婉的与皇后娘娘提了提,想着指不定皇后娘娘知道你如今身子不方便后,便不让你去了呢?可皇后娘娘知道后,还是没松口,只说她这也是为了善善你和师兄好,让你们目光放长远点,且只是来回坐一坐车罢了,到了定国公府自有人无微不至的款待,能出什么事儿?还说已提前与定国公夫人说过,让她务必记得给你下帖子,七嫂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季善等罗晨曦说完了,才皱眉苦笑道:“皇后娘娘这是为我和你师兄‘好’上瘾了不成?又是赏人,又是让我去定国公府吃年酒的……那她有没有让你师兄也去呢?”
罗晨曦道:“师兄自然也要去。如今其实聪明人都瞧出师兄是七殿下的人了,当然不用再藏着掖着,七皇子府也好、定国公府也好,师兄大可都光明正大的走动起来了。也不能说皇后娘娘不是好心吧,定国公府的年酒可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她这也是抬举师兄和善善你,让你们往后的路都能好走些;唯一不周的,便是知道善善你身子不方便了,还是要坚持让你去,所以这便是上位者呢,从来都只看结果,不会去管底下人的实际情况与困难。”
顿了顿,“当然,若善善你实在不想去,七嫂的意思,也可以不去,只是皇后娘娘怕是……就要对你印象不好了,于将来怕也不利。但你这一胎来之不易,当然孩子和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旁的都得靠后。”
季善想了想,道:“那七皇子妃要去吗,晨曦你呢,也要去吗?”
罗晨曦道:“七嫂不去,定国公府可是所有皇子公主们正经的外家,要是七殿下和七嫂去了,其他皇子公主去还是不去呢?到头来肯定是皇子公主们也难做,定国公府也难做,若哪个皇子公主再在定国公府出个什么事儿,更是后果不堪设想了。且七嫂有孕如今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皇后娘娘当婆婆的,也不可能一点不体恤她,昨儿正旦朝拜时,七嫂虽也一早便进了宫,正式朝拜时,皇后娘娘却免了她的,让她一直待在后殿里歇息。”
“至于我,肯定是要去的,不但我,宗室勋贵和文官里排得上号的,应当都会去,所以也是一个露脸的好机会。尤其届时定国公太夫人也会出席,她都已是古稀之年的人了,辈分又高,身份又尊贵,整个京城的老太太除了太后,也就属她最德高望重了,所以平日里一应应酬和客人都是能不见,都不见的。也就每年自家府里的年酒会露个面,若到时善善你能当众得她一句夸赞,以后你到哪里交际应酬起来,所有人肯定都得高看你一眼。”
季善缓缓道:“所以晨曦你的意思,是赞成我去的了?其实我如今除了比以往容易害乏些,嗜睡些以外,倒是没有任何害喜的反应,去应酬一日,想来也是无妨的。就是你师兄那儿,我怕他不答应,不过有你一直陪着我,他应当能放心吧?”
上司既安心抬举他们,他们当然不能不识抬举,不然多的是人上赶着去求皇后抬举,皇后干嘛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自己找不痛快?
本来采冰的事,一旦让皇后知道了,心里已经少不得不高兴了,再一刺未平,又添一刺,皇后再是国母肚里能撑船,也肯定要不待见他们,都不用做什么,只消自此冷着沈恒,已经够他们喝一壶了。
罗晨曦片刻才迟疑道:“我理智上的确是赞成善善你去的,往后师兄的官肯定会越做越大,不管你愿不愿意,许多事都得从现在开始学起来、做起来,该权衡舍弃的,也得权衡舍弃了。可我又怕万一……”
善善这一胎来得实在太不容易了,说句不好听的,一旦有个万一,就算将来师兄封侯拜相,位极人臣了,又还有什么用?
季善摆手笑道:“不会有万一的,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且还有晨曦你寸步不离守着我呢。那就先这么定了,回头我们再仔细商量吧。”